評論員文章

價漲瘋了。三天，平均每斤又漲5分錢。

淳樸又實惠的大豆，今年著實傲驕了一次。從10月份的收割季開始，大豆價格就呈上漲趨勢。目前，省內部分區域的豆價已經突破2.6元/斤，比去年同期上漲了50%左右。11月18日，代表國產大豆價格的黃大豆1號期貨指數漲至5410元/噸，創18年來歷史新高。

大豆變“金豆”，農民更加惜售;貿易商收豆艱難;加工企業無奈之下縮緊銷售，甚至被迫停產，以此消化高企的原料成本。

“豆圈”盛傳，大豆今年“豪橫”了，毛糧每斤會突破3元。然而，一切似乎才剛剛開始。

惜售不賣 近六成大豆還在豆農手中

寶清豆農老王今年收獲的大豆，只賣了四成，還有六成在手里“攥著”。最近怕貿易商找上門來，老王還關了手機，玩起了“失聯”。眼瞅著豆價火箭式上漲，老王一邊悔青了腸子：沒沉住氣，以2.45元/斤早賣了那四成;一邊堅定地認為：手里的那六成一定會沖破3元錢每斤，能多掙點。

與老王心態不同，黑河紅色邊疆農場的富萬榮在11月中旬就將90多坰地的40多萬斤黃豆都出了手。“沒有后悔事，我們賣糧也一樣，不能兩眼只盯著最高價啊!” 58歲的老富嘿嘿一樂，表示自己挺看得開的。

今年的豆價漲得讓種了三十多年黃豆的老富心里沒底，9月初貿易商就開始找上門來，開價談收豆。周圍有認識的朋友，沒沉住氣，國慶節剛過就按2.05元/斤的價格賣給了貿易商，現在眼看著一個月里，一斤就漲了5毛錢。

價格漲了，本以為掙錢多了，大家都更高興啊，可卻是更操心。農場的麥場上堆滿了黃豆，用苫布苫起存著。天天想著到底能不能再漲漲，會不會明天一睜眼價格開始落了。“都不知道應該在啥節骨眼上賣啊!”老富說，自己的一位“豆友”，一天打來4個電話，就是一個主題——“現在就賣吧，咱也不知道啥時候是最高點，差不多就行了。”

現在的價格完全是市場定價，豆農也不再集中賣糧，而是更習慣于“在家賣”，大家信息渠道也多了，行業價格越來越透明。“賣跌不賣漲”，豆農普遍的心態是惜售。省內多位貿易商表示，越是價格見漲，大家越是認為后市更好，目前約五六成的大豆還是囤在豆農手中。

一豆難求 部分加工企業被迫停產

今年10月中下旬，深秋，作為國內最早一批的大豆深加工企業——山東禹王生態食業有限公司提前經歷了“寒冬”。

“一豆難求”的窘境讓這家知名企業不得已停產了10多天，這是多年來除疫情期間停產外，第一次因為原料跟不上而停產。“豆農能挺得住、貿易商也能挺得住，可我們加工企業挺不住啊!”山東禹王生態食業有限公司副總經理徐振江說，下游食品企業不斷催單，但企業存儲的豆量并不多，只夠維持半個月左右。

“黑龍江大豆品質好，蛋白含量高，是我們這么多年一直選用的理由。”徐振江告訴記者，目前公司一共設了三個加工廠，平均每天需要大豆2000噸。前幾年企業一直都從貿易商手中買豆，畢竟省心，也不太在意被中間商從中賺點差價。可今年情況大不同了，大豆太難收了，豆農、貿易商都是“攥豆不賣”，企業也放下“身段”，業務員沒到立秋就下到了田間地頭，黑龍江省內大豆主產地都有他們的身影。

“我們企業負責原料采購的30多人，也從9月20日都在黑龍江省內各大豆主產區呢!最遠的收購點被安排到了遜克。除了設立收購點，公開透明收購價，還挨家挨戶拜訪種豆大戶。”九三食品股份有限公司原料采購主管郭春江說起這一個多月來吃的辛苦，竟覺得有些幸運，因為布局廣、下手早，與其他企業相比，狀況還算稍好的。與去年同期相比，每斤毛糧價格上漲了8毛錢，直接效果就是產品利潤幾乎貼地皮了。

對于這些以大豆為主要原材料的企業來說，接下來的日子并不好過，生產成本高企，直接影響公司效益。郭春江說，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下，企業不到萬不得已一般不會貿然提高產品售價，所以大豆原料上漲的成本只能是內部消化、縮緊銷售。讓他慶幸的是，因為一直關注著價格波動，企業在存儲上有一定準備。

記者了解到，高價無貨的狀態，導致一些小型加工企業索性關門停產，“價太高了，合不上成本，不掙錢圖啥。”一位企業負責人說。

進退兩難 最忙季貿易商卻開啟“放挺”模式

同江市五愛進出口貿易有限公司經理董炳錄是從業近20年的貿易糧商，在本應最忙的“節骨眼”上，記者給他打電話時，他居然閑待著呢。

電話那端的他無奈苦笑說：“現在不收豆了，也不賣豆了，就挺著。”從10月初開始，董炳錄就把手機通訊錄中幾十位合作多年的豆農電話挨個打了一遍，最多的一天他連續打了60多個“求豆”電話，但幾乎都被拒絕了：“我家不急著賣，再等等看!”

不久，他的手機也被大豆加工企業打爆了，以前曾經不怎么愛“搭理”他的大企業、名企業，主動找上門，客客氣氣地問他手里有沒有大豆、有多少都包圓。

南方有幾家規模不大的加工企業，已經因為“斷豆”而不得已停產了。10月中旬開始，幾家大企業“繞過”了他，直接派人去農戶家中收豆。

忙著囤豆的不僅是豆農，貿易商們也不急著出售，希望后市表現出色，以獲得更大的利潤。聽說富錦當地農戶手中余豆存了不少，哈爾濱市國泰種植合作社的楊國太特意從巴彥趕過去，希望能多收上來一些。“想買還買不到，想賣還舍不得賣!”楊國太感覺處在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記者采訪中了解到，今年國內大豆價格快速上漲，黑土地也吸引了外地貿易商的目光，大豆深加工生產地區企業補貨意愿強烈，紛紛北上黑龍江“搶豆”。

湖南一家貿易公司的女負責人在周六晚上接了記者的電話：“你這是黑龍江的電話號啊!有豆嗎?”她告訴記者，之前早就談好的一筆3萬噸的俄豆準備回運，前幾天突然接到賣方通知：要么漲價，要么交易終止。“現在下游好多客戶天天打電話催我要豆子，忙得焦頭爛額。”她說，公司目前也開始在黑龍江尋找品質優良的大豆，畢竟還有那么多客戶等豆生產呢。

瘋漲背后 三方博弈形成漲價閉環

今年大豆價格蹭蹭上漲，盡管中儲糧進行了“壓價”， 在產區多地掛牌收購大豆，收購價格多在2.15-2.20元/斤之間，低于當地的大豆價格，但收效甚微，難以打壓大豆價格上漲的勢頭。

當然暴漲的不僅僅是黑龍江大豆，兩淮地區的大豆在今年8月就顯露出漲價的端倪，在11月18日當天全國各地大豆價格表中，河南、山東、江蘇等地的毛糧價均在3元/斤左右浮動。

黑龍江省大豆協會副秘書長顧祥新分析，多種因素造成大豆價格走高，從我省天氣條件上看，“十一”前后降雨較多，收豆季為此延遲了半個月，從一定程度上講，也造成了供應市場的大豆數量減少。受疫情影響，俄豆回運周期長，供需缺口擴大，助推了大豆價格上漲。在市場剛需作用下，部分貿易商也開始擴大囤積，從收割季起，一天一個價，幾乎天天看漲，又讓不少豆農生出了“賣跌不賣漲”的惜售心理。市場上流通大豆減少，被下游企業催到頭疼的原料加工企業只能硬著頭皮提價收豆，從而形成了漲價閉環。

另一方面，與玉米、水稻等經濟作物相比，大豆在種植面積、產量上確實不占優勢。但我國卻是全球最大的大豆消費國，去年國內大豆產量1810萬噸，遠遠不能滿足國內需求，進口量大約是國內產量的5倍。今年各種特殊因素交織在一起，進口大豆也受到一定影響，導致供需缺口更大，大豆價格持續上漲。

今年大豆價格大幅上漲，也會影響明年地租上漲，如果明年達不到今年的豆價，對中小農戶來說存在一定風險。價格波動明顯，對加工企業來說風險也同樣在加大。

豆價啥時候能降溫?“可能還要維持一段時間，情況才會有所改變。”顧祥新分析，國產大豆的總供給量與往年相比變化不大，目前主要是攥豆不賣，造成流動性較差。省內近期轉冷，且面臨多雪天氣，對大豆存儲可能造成壓力。一旦大豆庫存集中釋放，就可能對后市價格造成沖擊。

另外，大豆價格未來走勢還要看農戶和貿易商、加工企業三方之間的博弈。當然要從根本上解決這場上下游間博弈，還需要刺激國產非轉基因大豆的種植，提高產量來彌補供需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