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員文章

前段時間，一位知名財經博主分享了自己父親術后康復的經歷，引起了很多網友的共鳴，對于術后康復的必要性和康復機構的選擇，很多沒有經歷過的人并不了解，而真正到了需要的時候，往往又毫無頭緒。

【資料圖】

浙醫在線記者聯系上了這位博主，他說，之所以分享經歷，是希望能幫到更多有需要的人，讓大家意識到術后康復的重要性，盡量避免“踩坑”。

以下是博主杜先生的口述——

2021年的時候，我父親因為聽神經瘤影響了聽力，打算做一個腦外科手術把瘤子拿掉。這個纖維瘤很小，是良性的，杭州醫生建議去上海做，上海的醫生說手術有一定風險，但把握還是很大的，一般做完住幾天院就能出來了，導致我們全家都沒有重視，事實證明，這次失誤讓我們付出了很大代價。

術后第三天嚴重肺部感染

父親兩次進了ICU

手術是在6月27日在上海一家大醫院做的，非常成功，只是那時候我們還沒有意識到，手術成功并不意味著病就好了，術后還有感染的風險，尤其是肺部感染，甚至有很多病人不是因為病情本身，而是因為感染而去世的。

我父親原計劃一個禮拜出院，但術后第三天，他人很虛弱，喘不上氣，話也沒法說了，嘴唇發紫，叫來護士一測血氧飽和度才78%（正常一般是95%），查了CT發現肺部感染已經很嚴重了，還有心力衰竭。

當時醫生立馬安排了搶救，情況有多糟糕？如果再晚十分鐘發現，可能就救不回來了，我還記得醫生跟我說，讓我做好見最后一面的準備……

搶救持續了3個小時左右，我父親在ICU住了一個多禮拜，之后又轉到病房住了幾天。情況剛剛好轉一點，醫院就讓我們轉去康復醫院，說已經給我們安排好了轉運的救護車。我們事先根本不知道還有康復醫院這碼事，以為可以留在三甲住院部直到康復，所以當時完全是蒙的，去哪家康復醫院一點數都沒有，只能聽醫生的。

醫生給我們推薦的第一家也算是他們定點合作的康復醫院，屬于經濟實惠型的，距離只有1公里，是一家民營醫院。轉運過程中沒有給監護儀和氧氣，結果轉院路上我父親就開始嘔吐，嘔吐物嗆到氣管里，呼吸又不行了，到了康復醫院直接進了ICU。

這家康復醫院的醫生都是二三十歲的年輕人，很多問題都沒法幫我們解決。我父親在ICU呆了十天，出來之后要進行抗感染、抗炎癥治療，康復醫院沒有專科大夫，我們從三甲醫院請了2次專家會診，才慢慢把炎癥給控制住了。

但是新的問題又來了，我父親鼻飼營養液，開始消化不了，進去多少抽出來多少，人暴瘦，腸胃都出問題了。醫生說這是因為抗炎癥治療的時候營養攝入少，抗生素用的多，影響消化道，器官用進廢退，長期不用就罷工了，結果無法通過腸胃吸收，只能通過靜脈注射葡萄糖和脂肪乳維持。

康復醫院的醫生對此束手無策，他們再次建議請三甲醫院的消化科醫生會診，醫生來了，才發現耽誤太久了。他建議我們用了比較好的靜脈營養液卡文，比康復醫院之前用的葡萄糖好不知道多少倍。

那段時間也是我最難的日子，簽了不知道多少張病危通知單，晚上幾乎不敢睡覺，一睡著就做噩夢，手機不敢關機不敢靜音。

在上海前后去了8家康復醫院

終于熬過最艱難的時候

幾次專家會診下來，我感覺這家康復醫院不行，只能再去各大醫院和網上尋訪名醫，運氣好在網上掛到了一個很有名氣的專家的號，開了有用的藥。同時主治大夫“亡羊補牢”，給我們推薦了另一家康復醫院。

從第一家康復醫院轉出來的時候，我父親的身體狀況幾乎是差到不行了，一吃就吐，人瘦得皮包骨頭。幸運的是到了第二家康復醫院之后，我們遇到了一位非常好的營養科醫生，他很用心，從基礎開始給我父親調理，米湯和營養液的配比精準到克，每天跟我微信溝通，讓我真正體會到了醫者父母心。

在他的照料下，我父親一點點好起來，2個月時間里體重恢復到了90斤，消化功能也逐漸好轉，終于把靜脈營養液停了，就是吞咽一直不好，人也還是很虛弱，只能坐不能站。

為了更好地做吞咽康復，去年年初，我們又轉到了在這方面頗有口碑的另一家三甲醫院的康復科。

原本一切似乎正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可是意外又發生了，在第三家醫院康復期間，我父親感染了克雷伯菌，高燒不退，加上吃不下東西，狀態一下子又變差，從康復科轉到了呼吸科，那段時間真的是“花錢如流水”，各種抗生素和藥，一個月大概就用掉了50多萬。

退燒之后，情況稍微穩定了些，我們又換到了第四家康復醫院，這家醫院也是民營的，環境還不錯，在那里過了個春節，本打算節后把父親接回杭州的，沒想到疫情突然爆發了。

更糟糕的是，上海封城，交通不便，醫務人員都感染了，我父親一步沒出病房也沒逃過。我印象很深刻，2022年4月9日，醫院一個電話打過來，說我父親突然發燒39度，真的是雪上加霜。

之后一個多月的時間里，因為疫情影響，我們又輾轉了幾家康復醫院，有民營也有三甲。掐指算算，在上海總共去了8家康復醫院，經歷的多了，我總結出了一點經驗：大部分民營康復醫院在硬件設備上比較弱，比如胃管、腸管要在顯微鏡下做，有些民營的康復醫院沒有設備就做不了，只能再跑去三甲醫院做，對于像我父親這樣身體虛弱的康復患者來說，實在太折騰了。所以建議大家有條件還是優先選擇大的三甲醫院做康復。

在杭州這家醫院住了2個月

父親體重漲了10斤

好在最難的時刻挺過來了，去年5月13日，我把父親接回了杭州。

我們在杭州也換了好幾家康復醫院，包括省級三甲醫院、市級醫院還有一些民營康復醫院等。

因為我父親吞咽功能不行，這方面的康復需要一些特定設備，比如顱磁刺激儀、球囊擴張器、造影機、插拔腸管胃管的顯微鏡等等，絕大多數康復醫院是不齊全甚至沒有的，這就導致我們要在多個醫院之間奔波。

期間我在微博上記錄了一些就診的經歷，浙江省人民醫院康復科的程瑞動醫生之前就跟我相識，看到微博后主動聯系我，說我父親的情況需要規范的康復管理和治療，建議我去他們醫院看看。

到了浙江省人民醫院，我發現，這次真的是找對了地方！他們本身是三甲醫院設備齊全，康復這塊也是強項，綜合實力在國內都是領先的。我父親先是在朝暉院區住院，康復效果顯而易見——2個月時間里，肢體活動能力和體力恢復明顯，從生活不能自理到可以出去坐地鐵逛西湖，體重從90斤漲到100多斤。

（程瑞動醫生：康復前的綜合評估非常重要，每個患者在做具體的康復之前都要進行專業的綜合評估，才能制定針對性的康復計劃，所以這個評估是非常重要的。就以這位患者為例，他來我們門診的時候非常瘦，面癱比較嚴重，舌肌萎縮，環咽肌完全不開放，說話交流都很困難，此外還存在營養管理不得當的問題。我們給他做了吞咽造影檢查以及營養方面的綜合評估等，這樣后續可以進行針對性的治療。如果沒有綜合評估，單單只針對吞咽功能，營養跟不上、肌肉訓練不配合，患者的恢復就會很慢。球囊擴張術對于吞咽康復是很有幫助的，但是很多醫院因為設備不齊全，都是“盲插”，可能會引起消化道出血等其他問題。而我們醫院是在超聲引導下做的球囊擴張術，更加精準、可靠。）

浙江省人民醫院的康復科非常專業，醫生的方向分得非常細，就拿我父親來說，除了各種先進設備，醫生還會根據他的情況，制定詳細的康復計劃，從易到難，一點點加大鍛煉的強度。

康復是一個漫長且艱難的過程，普通人其實是很難堅持的。我父親也在家康復過一段時間，但效果很不理想，一來是缺乏專業的營養指導，二來是沒有規范的鍛煉，吞咽功能始終恢復慢，在家一個月的時間里，吃得很少，精神也不好，有一次甚至差點暈倒。之前在醫院養胖了10斤，回家又瘦回去了，體力變差容易摔跤，老年人骨質疏松，摔跤很容易骨折的。

（程瑞動醫生：很多人對于康復的理解可能是比較片面的，有的人沒有康復的意識，覺得術后慢慢休養就會好，有的認為康復就是簡單的按摩、理療，自己在家也能做。但專業的康復其實是一個很大的概念，包括規范的管理，系統、精準的干預等，這也是很多人回家康復后發現效果不好的原因。對于康復患者來說，術后還是要盡快就近到康復門診進行評估，按照醫囑進行規范的康復治療。）

我們又趕緊把他送到浙江省人民醫院望江山院區，住進去之后，吞咽慢慢恢復了很多，能一次性吞咽30ml了。他自己也說，換了這么多家醫院，浙江省人民醫院的康復科是最滿意的，康復起來最快。

我父親目前身體狀況已經好了很多，氣色不錯，每天給我打電話嗓門也蠻響的，就是胃管一直沒能完全拔掉，還需要繼續做康復。這一次是6月5日住進浙江省人民醫院望江山院區的，希望能越來越好。

（程瑞動醫生：康復的介入視患者的病情情況而定，以中樞神經損傷為例，病情不是特別嚴重的，通常48小時內可以進行干預，1-3個月內是康復的黃金時期，有些甚至在6個月內，都會有快速恢復的過程。康復治療確實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尤其是神經損傷，有的患者可能需要終身康復，經過專業的康復，一般1-3個月后患者的狀態會有所改善。

有些患者可能錯過了康復治療的黃金時期，但這并不意味著就沒有康復的必要了，建議每隔3到6個月到康復門診進行一次功能狀態評估。）

回頭想想過去這三年，輾轉了那么多家醫院，也看透了人情冷暖，明白了健康的身體才是無價的。跟大家分享經歷，是希望有人萬一有需要的時候，能有所了解，避開我踩過的那些坑。

我總結了幾個關鍵點：

1.做手術，尤其是神經外科（腦外科）的大手術，一定要重視術后護理，注意預防肺部感染。哪怕是大醫院，家人也要非常重視，就我所知，手術成功但術后因為并發癥去世的人不在少數。

2.選擇康復醫院時，優先選擇有資質的三甲醫院。大醫院的專科大夫水平高，時間也很寶貴，不太可能有時間照顧好每一個患者，這時候只能靠家屬上心，多跑多問了。

3.大部分三甲醫院床位緊張，如果要轉去合作的民營康復醫院，建議家屬事先去實地考察一下。康復醫院也是分很多檔次的，差的醫院三人間床位費是100塊一天，好一點的150，雙人間200-300，單人間區別就大了，300-1500都有。除了價格和環境，設備以及護理團隊都是非常重要的考察因素。

4. 康復醫院主要是幫助病人康復，所以和綜合醫院的治療水平還是有差距的，治療設施也不齊全，如果遇到疑難雜癥解決不了，建議還是通過院外請三甲的專家過來會診，這個錢是要家屬掏腰包的，沒法報銷。

5. 護工一般是一對多，一兩百塊一天，一對一的基本請不到。但不能完全指望護工，最好還是有家屬或者信得過的人陪護，萬一有什么問題也能及時發現。

6.經濟上最好準備充分。有的人覺得在家做做康復運動也是一樣的，但其實沒有專業的管理和指導，效果會差很多，康復期間用藥、治療，都需要錢，就拿我父親舉例，三年康復下來的費用毛估估超過200萬。但也不要單純從價格來判斷康復醫院的好壞，有些民營康復醫院收費貴、用的都是很貴的藥，效果不一定就好。

康復的最終目的是“功能”

選擇康復機構要多關注這兩點

“如果說手術是給人以生命的希望，那么康復醫學則是給患者帶來生命的質量。成功的康復治療，離不開醫患雙方的努力和付出。”浙江省康復中心主任、浙江省人民醫院康復科主任葉祥明主任醫師說，很多人對于康復的認識其實是比較片面的，認為病治好了就是康復了，但康復醫學實際上是非常專業的，最終目的是綜合協調利用各種措施，來激發患者身體解剖的最高潛能，恢復他的身體功能和日常生活能力，讓患者回歸社會，盡可能過上有質量的生活。用一個核心關鍵詞來概括，就是“功能”。

“我國康復行業發展的時間并不算長，很多康復機構的專業性和治療水平參差不齊，在選擇時確實需要細致地了解和謹慎地考察。” 葉祥明主任說，要達到最好的康復效果，選擇正規、專業的康復機構非常重要，不僅僅是因為這些機構有齊全、專業、先進的設備，更關鍵的是專業的人員和團隊。

他建議，選擇康復機構時要更多關注老百姓的口碑和行業內專家的評定，不要單純地把網上檢索信息作為指南。

“像杜先生的父親這樣兜兜轉轉一圈，最后來到我們醫院的康復患者還是蠻多的，目前收治的患者中占比最大的是神經康復，每年大概有3000多人，總體來說恢復效果還是不錯的。”

葉祥明主任介紹，浙江省人民醫院的康復醫學科是院級重點學科，也是省內綜合醫院中建科最早、人才最全、儀器設備最先進的康復醫學科之一，從1992年開辦至今已有31年，從最早一個病區發展成為目前有6個亞專科（重癥康復、早期康復、綜合康復、腦病康復、意識障礙康復、脊柱脊髓康復）的病區，綜合實力居國內領先水平。

科室目前共有醫技人員、科研人員等各類員工285人，其中護理人員就有146人。而且，康復醫學科的康復醫師和治療師在專業方向上劃分得非常細致，以神經康復為例，又分為中樞神經康復和外周神經康復；治療師也分為運動治療師、語言治療師、職業治療師、呼吸治療師等多種類別。

“專業方向劃分得越細，康復治療就越有針對性，這對康復患者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因為康復治療的每一個處方都是根據患者的不同特點個性化定制的。”

神經康復三個月內是黃金期

錯過“黃金期”

還有必要做康復嗎？

葉祥明主任說，門診遇到過很多患者，覺得康復就是等前期治療告一段落了，輔助完成一些“收尾”工作，但實際上，康復應當與眾多疾病的臨床處理同步介入，甚至有些時候需要更早介入：“超早期康復不僅可以預防可能致殘的并發癥發生，最大程度的降低遺留殘疾的可能性，還可以大大加速疾病治療后期的恢復進程，提升恢復的質量。”

比如腦病康復，一般來說，三個月內是康復的黃金期。如果是腦血管疾病或是缺血性損傷的，最好在24小時內進行康復介入；如果是交通事故等造成的出血性顱腦損害的，等到患者生命體征穩定后就可以開始早期康復了。

如果是脊柱、脊髓損傷，大多都會導致嚴重的功能殘疾，這一類患者神經功能恢復的時間主要集中在傷后最初的6個月內，早期康復干預十分重要。

“還有心肺康復和一些重癥患者的康復，康復越早介入，對于患者脫離呼吸機，恢復肺功能，減少血栓、尿路感染等并發癥，防止肌肉萎縮等都有很積極的意義。所以總的來說，康復治療是越早開始越好，至于患者的狀態是否適合開始康復，可以到專業的康復門診進行綜合評估。”

如果錯過了康復的“黃金期”，再進行康復是不是意義不大了？

對此，葉祥明主任表示，康復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有些疾病患者是每天都可以看到治療進展的，但有些疾病治療的效果卻是從量變到質變的過程，因此患者的配合和堅持非常重要。除了在醫院接受專業的康復治療，通常治療師還會指導患者進行一些居家的康復鍛煉，尤其是一些行動不便的老年患者。

但葉祥明主任同時提醒：居家康復只是康復治療的一種形式，并不意味著康復患者“不用跑醫院了”，比如失語患者在沒有治療師規范訓練的情況下，語言功能就可能會產生偏差；吞咽障礙患者如果缺乏系統專業的康復方案，可能會導致營養不良等。因此，一些語言功能、吞咽功能、認知功能方面的康復訓練，還是需要在專業人員指導下進行。

（來源：都市快報橙柿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