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員文章

回想上一期又雪姐推薦的《水月洞天》，其實真的是不得不感嘆作為原創劇本“最后的榮光”，這部影視劇或許真的已經脫離了“作品”而向一個自然的“世界”走去。著實是讓人眼前一亮，不知道各位有沒有被安利到。

畢竟很多人都只是單純的將影視作品看做是現實社會的美化版，認為它過于簡單純粹。但其實若是轉念一想，所謂的現實世界也不過就是復雜了不少的影視作品罷了。

而當一個作品真的優秀到足以自成一方“世界”的時候，這部作品 將會散發出讓你難以想象的魅力！

時間拉回現在，在2020年11月，兩個從高中一路走到成年的運動員，在國際賽場上并肩站立，互相擊拳鼓勵。這個看似大決戰前的預熱場面，實則卻是一個名為《排球少年》的體育漫畫長達八年連載的終止符號。

這部漫畫以較為冷門的運動項目，在競爭最為激烈的《少年jump》里屢屢殺出血路，甚至一度被日本網友看作是《灌籃高手》后日式運動漫畫的又一部巔峰。

今日的失敗者

其實說起《排球少年》，它實在是有太多可以下手夸贊的地方，比賽時的熱血，運動時的作畫，隊友的羈絆，對手的激勵……不過今天我們不妨拋開這些已經被夸贊了無數次的內容，從一個特殊的角度入手——比賽后的失敗。

作為競技體育漫畫，主角團在成長期比賽失利按理來說自然是一個日常劇情。當然，少數主角可以一路亂殺到結局的超能力運動番除外。（笑）在一般運動番里，讓主角時不時失敗一次，既可以讓角色從“神壇跌落”，又可以趁此機會讓角色去努努力練練級，以便給角色再多幾個技能，甚至順手還可以再水個幾十章。不可謂不是一舉多得。

但是，很多讀者甚至有些漫畫作家似乎一直遺漏了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失敗并不是努力的動力，失敗后的悔恨才是！

相比于很多漫畫里“我們輸了，所以應該難受”這種極其模塊化的情緒處理，在《排球少年》里作者總會抓住每一個失敗的角色在現實里應有的心理變化，讓每次失敗后的悔恨變成了一個個對于自己內心的痛苦拷問。

為自己的失誤感到羞愧，懷疑自己的能力，質疑隊友的判斷，那溢出屏幕的不甘，挫敗與茫然，就像是小蛇一樣在他們的血管里游走……

這種失敗應有的苦澀與不甘在古館春一的作畫里展現的淋漓盡致，以至于在我每次看到主角一行遭遇第一次敗北后，教練為了安慰隊員而請吃飯時，看著他們留著懊悔的淚水狼吞虎咽的樣子，沒有感到違和的滑稽，而是如同自己也一同被淘汰一樣壓抑…。

可以說《排球少年》的成功至少有四分之一的功勞來自于古館春一對于這一個又一個失敗的描繪。

因為只有在失敗的苦果品嘗殆盡之后，攜帶這份情感的努力才得以真正化作自己成長路上的“肌肉”。這份對于失敗的悔恨刻骨銘心的描寫，才讓下一次的勝利顯得擲地有聲，因為只有一直輸的人才會更加的渴望勝利，而只有更渴望勝利的人才會去更加努力。

渴望勝利的失敗者

沒錯，我們又一次的說到了努力。

若是按照常理來說，一部熱血運動番各種各樣比賽的戲份，應該遠遠大于日常生活訓練的部分，畢竟比賽特有的緊張氛圍所帶來的熱血感是日常訓練里遠遠無法做到的。

所以為了給觀眾更暢快的觀看體驗，在一般的動畫中所謂的訓練日常，不過是緩解一下比賽與比賽之間緊張氛圍的“緩沖期”。所謂的對于球員努力與成長的交代，也僅僅只是停留在告訴觀眾“角色努力了，角色成長了，所以下場比賽他又有新的“必殺技”了”的程度。

但是《排球少年》的作者卻刻意的給予了烏野非常非常多的訓練日常，以至于幾次集訓的篇幅完全不亞于全篇的幾場大戰。在這些篇幅里，訓練過程里應有的苦悶與枯燥，尋求突破時的彷徨與迷茫被古館春一不做保留的展現出來。

但也恰恰是這些被眾人忽略的訓練場面，將《排球少年》里的一眾角色刻畫到了難以超越的地步。

雖然我們人人在生活里都渴望自己不用努力就可以獲得成功，但是卻亦是知道這種天上掉餡餅的故事一輩子都不可能出現，這一點在現實題材的漫畫里其實是同樣的。太過于輕而易舉的成長不叫成長，叫做“開掛”。

在這看似沉悶的枯燥訓練里，你可以清晰的看到每一個角色成長拔節的聲音。作為故事主角之一的日向，在戰勝幾乎不可擊敗的白鳥澤后。若是按照一般的劇情邏輯，日向或許從此便可“一招聞名天下知”。

但可惜在接下來的強化集訓里，古館春一給這個人氣與實力都在逐步邁向巔峰的角色毫不留情的潑上一盆冷水。失去了影山的他毫無任何基礎，孱弱的像是個嬰兒。他不僅沒有資格跟隨同伴前往國家預備隊集訓，甚至次一級的縣級訓練中都被拒之門外。縱使他不斷堅持，也只是獲得了一個球童的角色，連上場訓練的資格都沒有。

在昔日強敵之后震驚的目光中，當日向高喊出自己的位置是球童時。我想很多觀眾都會不由自主的希望他可以趕緊強大起來，于是乎，古館春一不厭其煩給他以時間，讓你注視著他成長之路上的每一滴汗水。

在這個無法被量化的世界里，在沉悶而枯燥的訓練后，在千鈞一發的賽場上，那千百次努力后所帶來的一次成功，方可以使人有直擊心靈的感動。

“無能”的失敗者

不過雖然你可以清晰的看見角色們成長的軌跡，但是如果《排球少年》僅僅只是說著一個“努力了就什么都可以做得到”的故事，我或許只會將它看作是一個比較優秀的“無腦熱血”——我會為他的熱血而激動，卻絕對不會為它的故事而感動。而小排球之所以通過劇情帶給我們那么多的感動，就是因為它從不回避角色的“做不到”。

在《排球少年》的世界里，古館春一從來沒有避開過人的才華是有三六九等的這一事實。

而在怪物環伺的賽場里，作為“普通人”的月島問出了直擊《排球少年》核心的問題“如果努力未必有回報，那么為什么還要如此拼死努力。”

不得不說，在我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必須得承認這是作為普通人的我們應有的質問與選擇。當面對自己也許竭盡全力都沒有辦法超越的對象時，自己的努力或許就會成為束縛住自己的最大的困惑。

而面對這個幾乎不該存在在熱血漫畫里的問題，古館春一卻給出了一個難以想象的回答“承認自己“無力”并非是自己躺平的理由，恰恰相反，他應該是你更加拼命的理由，因為沒有才華的你，還有什么時間為自己是否應該努力而感到彷徨。”

而詮釋這一點的角色，正是我最為喜歡的“反派”——及川徹。

及川不是天才，這是官方一開始就承認的。這個被譽為是“最佳二傳手”的人，在遇到主角之一的影山時，就知道自己在排球上的才華是比不過他的。

“飛雄，我或許會輸給快速成長的你，但是，那并不是今天。”

當他在第一次宿命對決中發球決勝前說出了這句包含無奈的勝利宣言，并在最后憑借一己之力拿下了兩人之間的第一場宿命對決時。那種看不到前路卻依舊堅定向前的拼命三郎氣質，帥氣的讓人汗毛乍起！

既然終有一天會被超越，那堅信著“才華是可以開花結果”的及川徹所能做到的，也就只有更加拼命，來拖延這一天的到來。

然而才華并不會因為因為努力而增長，拼命前進的他終于還是敗倒在了自己嫉妒了許多年的天才影山面前。憑借自己的努力，他終于躋身進入了那1%屬于天才的領地，卻因為天賦，無法再邁上一步。

當“宮城縣最佳二傳”的高中生涯畫上句號的時候，他依然還沒有闖進過全國大賽。人類是有極限的，努力達不到的高度叫做才華。

倘若他的故事到此結束，或許這也就只是一個悲情的人物罷了。但是未曾想到，這個后來消失在視野里的悲情二傳，在后續的故事里依舊不要命的訓練，四處求教，甚至為了參加更高級的賽事，拋下一切，成為阿根廷運動員。

當初在及川徹以阿根廷運動員的身份重新站在奧運會賽場時，有部分日本網友覺得這種劇情安排是這個“悲情人物”的敗筆收尾。

但是或許這才是及川徹所追求的結果，他需要的不是作為悲情人物的同情與憐惜，他所需要的至始至終都是那用自己的的方式獲得的成功。

聚光燈旁的失敗者

只不過，在困惑與迷茫中突破自我自然是好事，但是更多的在迷茫中的的年輕人依舊還要生活；努力之后登上賽場的中心舞臺自然值得掌聲與注目，但是那橘黃色的賽場終究只是最為閃耀的十幾個人的舞臺。

當聚光燈集中在他們身上時，古館春一用另一種方式告訴你身為聚光燈外的失敗者們又該如何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

這其實恰恰才是作為團隊運動的魅力，“所謂排球，就是在網這邊的全員都是伙伴的運動”——一個沒落的王朝的再次崛起，不應該只是兩個天才的加入，而是球隊里每個隊員不顧一切的拼死努力。

就像烏野里的山口忠，他絕對算是整部動畫中最不起眼的那一類人，很長時間里我甚至都將他看作是只為月島喊666的隱形隊友。然而，即使是在我們意識里最次要的配角，作者也會去不遺余力的表現他努力成長的一面。

作為烏野一年級生中，山口可以說是配角里的配角。傳球比不過影山、扣球比不過日向、防守比不過月島，所以想要上場，山口只能選擇將自己定位為關鍵發球員，去爭取在最關鍵的時候發出跳飄球制勝。

從故事的最開始，一直到漫畫完結，山口能夠拿出手的一直只有跳飄球一個而已，而他每一次上場的戲份，也就真的只有做關鍵發球員去發跳飄。但是就是這一次又一次的上場發跳飄球的過程，我們卻可以清楚的看到，一個完全沒有才華的邊緣球員，是如何一步一步的在天才的世界里奪來自己的上場機會的。

從最開始在IH預選賽烏野對青城比賽中因膽怯選擇保守發球的山口忠為自己的退縮而感到羞愧；到后來在隊伍處于懸崖邊時，憑借靠發球連得三分的關鍵先生……

在那一刻，山口靠著自己，將“天才”們身上的聚光燈搶到了自己身上。

幾乎從未上過場卻在訓練里幫助自由人訓練跳發的“守護神的英雄”，認為自己沒有才華甚至沒有毅力?卻依舊堅持訓練的木下久志，以自己的方式支持著每一位隊員的清水學姐，那些你叫不出來名字，卻又拼命救起每一球的角色球員……

在這個怪物的舞臺上，他們拼盡全力地“爬”到了賽場的邊緣。雖然那依舊是是聚光燈外，但他們已經燃盡自己發出屬于自己的光。

昨日的失敗者

18歲的年紀為了自己的夢想拼命奮斗在賽場上自然可以感動的熱淚盈眶，但是人不會永遠18歲。當歲月不停地向前奔襲時，當所有人以為《排球少年》借此完結時，古館春一卻在故事的最后，展現出了生活最真實的一面。

在《排球少你》的最后一部分，伴隨著老一輩的退役，接下來的內容出乎意料的不是才是高一年紀的主角團的高中奮斗史。而是所有人成年后步入社會的眾生相。

昔日的“怪物”在更專業的賽場上奮斗，曾經被譽為最佳自由人的天才也可以選擇以捕魚為生，甚至當初那讓人聞風喪膽的雙胞胎組合，也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至于更多的普通人，甚至已經只是看臺上為自己昔日的隊友吶喊的看客。

或許這種結局在很多人看來太過于殘忍，但這或許是他們最好的歸宿。

昨日的失敗者們，今天的你們又是什么人呢？

無論是繼續磨練著自己的才華在球場上大放光彩，還是認清自己的未來，在旁人遺憾的眼光中，平靜的與生活和解。這是兩種對于生活的接人不同的態度，卻也都是對于往日失敗的直視與嘶吼。

漫畫里的角色從高中一路走向社會，漫畫外的我們也從熱血青年，變成忙于生計的社畜。就像我在《聽我的電波吧》所說的那樣：夢想的象牙塔能夠撞碎生活的南墻自然是好事，但是更多的象牙塔被南墻撞碎的年輕人依舊還要生活；努力之后登上世界的中心舞臺自然值得掌聲與注目，但是那中心的舞臺畢竟無法容納所有人去施展拳腳。

在世界最為荒誕的現實生活面前，站在社會的角落他們，依舊選擇向往美好的生活。而在這個過程中，讓自己努力的生活下去，為了自己更好的生活——飛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