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員文章

格倫王國的那位多利王子異常癡迷出海。

為了出海，他娶了鄰國唯一的公主來籌集資金，招募了無數工匠建造船只，以及命人四處找尋優秀的航海士。

侍衛帶著那個女孩來時，他正在看著掛在墻壁上的航海圖，展望著船隊歸來后的盛景。

(相關資料圖)

女孩一頭紅發，更襯得膚色近乎蒼白，似乎在過去的十幾年里從未見過陽光。

侍衛在一旁介紹，“殿下，這是剛找到的航海士：歐綿，她可以預知風浪。”

那位叫歐綿的女孩微笑著屈膝行禮，同時不著痕跡地打量起了這座宮殿。一座普通的石頭建筑而已，少有金銀寶石之類的裝飾品，并不好看，甚至有些寒酸。

多利飛快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快步離開了宮殿，“帶我出海。”

歐綿當即跟上，隨他去了港口。

他們上了一艘已經建造完畢的大船，歐綿站到了船頭，大概判斷過風力和海流后，沖這艘船的大副喊了一聲，“起錨，揚帆。”

多利見過的優秀航海士數不勝數，卻在這趟短暫的航行還未結束時，被歐綿的種種操作震驚到瞠目結舌。

她能準確地判斷出風浪的方向和等級，能預知到遠處的漩渦和暗礁，甚至還能算出在一小時后侵襲的暴風雨，所以提早帶他們返回了港口。

她好像生來就屬于海洋。

船只接近港口時，所有船員對歐綿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歐綿隨便搪塞過去他們的問題，找到站在船首的多利，問了一句，“殿下為什么這么執著于要出海？”

多利看向海面的眼神溫柔得能溺死十幾只獵物，“為了找到我的愛人，她去了海那邊的那塊大陸。親愛的歐綿小姐，請務必幫我保守這個秘密。”

part 2

歐綿被破格授予船長這一職位，自然而然地，作為不可多得的人才，她在正式出航前的待遇一應都是最好的，就連房間也被安排在了王宮里。

當天晚上，一陣克制的敲門聲帶來了她今后的伙伴、多利所說的另外一位船長：路易。

這個相貌相當英俊的男人，向她禮貌微笑著伸出右手作自我介紹，“路易。有時間嗎？我們談一談航線。”

歐綿將他請進房間，端上紅茶，等待他先開口。

路易在桌上鋪開航海圖，“我們要去的，是一塊在所有的書籍圖冊上，都沒有任何記載的大陸。”

歐綿接上他的話，“目前已知的所有信息都來自傳聞，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它的存在。”

“也就是說，這次航線和賭博無異，能不能找到那里純靠運氣。”路易沖她挑了下眉，“所以我們要怎么安排路線，歐綿船長？”

歐綿指了指航海圖上的某一點，“先到這座小島，再順著洋流一路向南，之后的事就照你說的那樣……看運氣吧。”

路易沒回應她的計劃，而是問起了另一個問題，“多利有沒有跟你說過，他要我們去那里的原因？”

“好像是……為了愛情？”

路易嗤笑一聲，“那也就是騙你們這些小女孩的招數。”

“幾年前有個失蹤許久的商人突然從海外歸來，同時帶回了一個消息：海的那邊有一塊富饒的大陸，那里的居民異常‘天真’，他用一個玻璃吊墜就能騙到半箱黃金。”

“格倫王國就是個花架子，前幾任國王生活奢靡無度，借了不少外債，到多利這一代已經不堪重負了。所以他想讓我們找到那塊大陸，之后再派船隊去掠奪資源。”

“這不僅能還上外債，還能維持他現在的王室生活。”

歐綿端起紅茶，欣賞著瓷杯上的繪畫，“收人錢財替人辦事，別的事情與我無關，就這么簡單。”

路易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我是怕你浪費情緒。”

意思就是她是那種會被多利的愛情故事感動得一塌糊涂，最后不顧一切為多利辦事的女孩。

那么既然現在她清楚真相了，所以要不要將被欺騙的恥辱轉化成憤慨，和他一起做點報復多利的事情呢？

歐綿偏不上他的套，撂下杯子做了個請他離開的手勢，“謝謝，但你太小瞧我了，我很不爽。”

part 3

祖母常說，我們人魚一族是這世上最為冷靜的種族，也是最為優越的種族。

正是因為這兩點，我們才能在這片遠離世人的海域，過了數千年無憂無慮的自由生活。

直到那天祖母將我叫去，她神色凝重，“歐綿，水晶球給出了新的預言。”

我差點嗆水，水晶球是人魚一族世代相傳的圣物，每次給出的預言都是有關族人安危的大事。

“預言說了什么？”

『頭頂王冠的人手中沒有金子

征召勇士駕馭風浪

疾病和掠奪即將登陸

古老的種族消失

只在歷史書上留下一行文字』

我仔細讀了幾遍，“預言里說的是登陸，這些危險和我們不會有關系，我們不會消失，也不會……”

祖母搖頭，“無論與我們有沒有關系，水晶球的預警都必須重視。歐綿，你上岸去查清楚這件事，然后處理一下。”

水晶球上浮現出一個男人的相貌，“最好殺掉以絕后患。”

我還想再說些什么，祖母打斷了我，“歐綿，你是公主。”

我當即應下，“祖母，我明白。”

沒錯，作為公主，自出生起就被寄予了全族的希望；作為最受寵的公主，就要在最危險的時刻挺身而出，不計任何后果保護族人。

所有的禮物都有暗中標注好的價格。

上岸之前需要將魚尾變成人類的雙腿，所以我去找了那位鼎鼎大名的巫婆。

聽完我的要求后，她問了我一連串的問題，“這需要承受巨大的代價，你能忍受今后每走一步，就如同踩在尖刀上一樣嗎？你能忍受午夜時分雙腿的蝕骨之痛嗎？你能…… ”

“我不能。”我及時截住了她的話，“當初愛麗兒要用換雙腿的時候你也是這么說的，這都過去幾百年了，你的魔法就真的沒有一點點進步嗎？”

她啞口無言，默默寫下了另一位巫婆的地址。

二號巫婆的水平很好，整個過程不痛不癢的。只是這雙腿只能維持六個月，如果不能在半年內返回深海，那么我將會化作泡沫死去。

上岸之后我先去了漁船上打工，在這期間收集了許多關于那個男人，也就是多利王子的信息。

大部分都沒什么用，除了這兩點：他在做出海的準備，他在尋找優秀的航海士。

這是『征召勇士駕馭風浪』。

之后我稍微展示了一下我的能力，于是多利的手下很快就來找我了。

見到多利的第一面，準確來說，是看到那座宮殿的第一眼，我就明白了什么是『頭頂皇冠的人手中沒有金子』。

再加上路易陰差陽錯的幫忙，我徹底明白了后三句話。

那塊未知大陸上的居民即將遭遇不幸，甚至是滅頂的屠戮，這一切都是因為多利。

可我不想殺他。

人的欲望和野草無異，燒掉一茬還有另外一茬。殺一個多利很容易，今天我就有數十次出手的機會，可他死后還會有別人謀劃出海，預言還是會實現。

要斬草除根，要毀掉希望，要讓傳聞永遠成為傳聞。

part 4

格倫王國的船隊起航的那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接連下了幾天的小雨停了下來，厚重的云朵給太陽讓出了位置，讓干凈透明的陽光灑在港口的每一個人身上。

這是一次會被載進歷史的出航，一切細節都馬虎不得。

水手們神采奕奕地做著開船前的一系列準備工作，站在船首的兩位船長看著航海圖，再一次確認了航行的路線。

船隊啟航時，身著一襲華美禮服的王子終于趕到了港口，同他的勇士們揮手道別。他堅信，這場冒險一定取得豐厚的回報。

船隊返航的那天，同樣也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只是不復出發時的氣宇軒昂，整艘船上都彌漫著莫名的低氣壓。

甚至已經不能稱其為船隊了，因為出發時五艘氣宇軒昂的大船，只剩下了兩艘，船身破爛、滿是修補痕跡。

僅剩的二十三個船員在船只靠岸后嚎啕大哭，卻只字不談他們在這次冒險中遇到了什么。

而那兩位被稱作天才的船長，在做好了交接工作后，一個大病不起，一個再無蹤跡。

兩天后，王宮的書房里。

多利一臉的難以置信，“你再說一遍。”

坐在對面的女孩閉上眼睛，聲音嘶啞，“什么都沒有。殿下，海的那邊什么都沒有。”

多利再次否認了她的話，“這不可能。”

女孩臉頰上多了一道淚痕，“殿下，這次航行并不容易。我們和難纏的海盜交了無數次手，靠著疼痛在海妖的歌聲辨別方向，又費勁千辛萬苦在大風暴里艱難逃生。”

“可當我們終于趕到了地圖上那塊大陸時，我們徹底失望了。那里什么都沒有，沒有人、沒有動物，甚至沒有植物，那就是一塊荒漠。”

“我們不死心，冒著觸礁的風險，又沿著海岸線航行了兩個月，可還是什么都沒有看到。那是一片無盡的荒漠。”

女孩已經淚流滿面，“您知道那是什么感覺嗎？”

是希望破滅的感覺。

他們一直堅定地相信，在海的另一邊有一塊富饒的大陸，可真正到達之后才發現，那只是一塊貧瘠到寸草不生的土地。

之后的幾天里，幸存的船員們陸續走出陰影，或多或少傾吐了這趟航行途中的見聞，內容相差無幾。

多利一個一個仔細審問過后，在某個晚上燒掉了所有和航海有關的東西，并下令讓所有的航海士在第二天搬出王宮。

歐綿隨著人流離開時，陽光破開云朵撒了下來，曬得后背暖暖的，她難得松了口氣。

這次的航行一波三折，差點沒有如期完成任務，差點就要化作泡沫了。

part 5

出海的第二十一天，路易在船尾找到了正在看星星的我，“無聊嗎？”

“為什么這么問？”

他的視線落在海面上，“每天看到的都是相同的景色，這艘船短時間內也不會停泊，我自己都覺得這次航行太過無趣了。”

“那你為什么還要來？”我想起了船員對路易的談論，“你不缺錢，如果單純為了玩樂，也不必冒生命危險吧。”

他突然看向我，“歐綿，你知道人魚嗎？”

我下意識點頭。

“我曾經遇到過一位人魚女孩。”

“這是幾年之前的事了，那時候我差點在一場海難中喪生，是她及時出現將我送到了岸邊。可我當時昏昏沉沉的，連她的容貌都沒看清。”

“后來我開始學習航海知識，有時也跟著漁船出海，最后甚至買下一艘船，雇傭了一些船員，只為了隨時都能出海。我想找到她，可朋友私下嘲笑我摔壞了腦袋，父親也罵我不務正業。

“所有能找的海域都找過了，直到兩個月前我的船被風暴徹底摧毀。父親斷了我的經濟來源，所以我來到了多利這里，或許走遠些就能找到了吧。”

“我只想知道那是不是一場夢。”

他眼睛里映著細細碎碎的星光，我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我一直很喜歡看星星，經常在深夜時浮出海面，一顆一顆地數綴在夜幕上的星。

在我十八歲的那一天，舉行過盛大的成年儀式后，我回到了房間準備休息。可心中始終惴惴不安，總覺得有什么事情將要到來。

于是我再度浮上海面，那晚陰云密布，看不到一顆星星，迎面刮來濕重的海風，這預示著一場暴風雨即將到來。

遠處的大船上還在放著煙花，紅色黃色綠色的光點散在空中，俗氣難耐。

我并不懼怕暴風雨，只要在海里，我就是絕對安全的。

只是可憐那些人類。

不出片刻，狂風驟雨占據了這片海域，那艘船瞬間傾覆，一時間盡是驚慌失措的慘叫。

人魚一族的鐵律是禁止和人類交流，我只能重新回到海底，將要下潛之時，海流將一個少年送到了我身邊。

他還活著，在洶涌波濤中艱難地掙扎著。

我狠不下心，一番掙扎后把他送到了岸邊，天色即將破曉，早起打魚的漁夫會去救他。

臨走時，他拉住了我的手，“你叫什么名字？”

我沒回答，掙開他的手返回了深海。

part 6

我還在思量怎么接他的話，路易突然飛撲過來將我壓在甲板上，火槍子彈則在下一秒擊穿了船舷。

“全員做戰斗準備！”他沖不遠處值夜船員大吼，然后弓著腰送我回了船艙。

戰斗持續了很久，久到我開始感到煩躁，在我試圖控制海浪攻擊海盜船之前，船艙外的打斗聲音如潮水般逐漸退了下去。

這艘船的大副敲響了門，“船長，你還好嗎？”

我走過去打開門，而后轉身去拿這個房間的醫藥箱，“我沒事，情況怎么樣？”

他就站在門口，沒有多進一步，“現在還不清楚，路易船長正在檢查船只有無受損。”

“那船員呢？”

他伸手要接醫藥箱，“我這去清點。”

“我去吧，你去把東西給船醫。”

我把箱子塞到他懷里，越過他走出船艙，空氣里的血腥味很重，蓋住了那股熟悉的氣味，我們已經到了人魚的地界。

我直接去了船頭找路易，在路上摘下手上的戒指扔進了海里。

“有一艘船徹底不能用了，不過對九十八個船員來說四艘船也夠了。”他忽然瞥了一眼我的右手，“你的戒指呢？”

“什么？”我假裝訝異地看了一眼，“可能是丟了吧，剛才情況太亂沒注意到。”

他斂了眼里的情緒，“歐綿，前面是海妖出沒的海域，你知道的，這種怪物極其擅長靠歌聲營造幻覺，從而讓人自相殘殺。我們不能再往前了。”

“我們之前考慮過這種情況，改道繞行就可以，不用這么緊張。”

路易突然走近，“跟我走吧。”

“什么意思？”

“我們帶走多利給的五箱金幣，再賣掉這些船，去另一個國家生活怎么樣？放心，大部分船員都是我的人，只需要殺掉那些異己，我們就能順利得到一筆巨款了。”

他看向我的眼神很柔軟，可我能感覺到危險已經沒過腳踝，攀附著雙腿到達了脊背，“……讓我想想。”

我曾在無數個午夜浮上海面，期望再次回到那個沒有星星的晚上，再次望見幽暗的海水和少年濕漉漉的眼睛，期望他再問一次我的名字，而這一次我可以回答。

我明知路易不是什么好人，卻差點在沖動之下答應了他的荒唐請求，這種感覺很奇妙，像是在刀尖翩翩起舞。

可這是不理智的。

大副突然闖進了我的房間，而后迅速關上房門，“船長，你是人魚嗎？”

我摸到藏在桌板下的匕首，“你喝多了？”

“請您快離開吧。”他卸下腰上的火槍，又將子彈匕首什么的都塞給我，最后拉著我出了船艙，往船尾走去。

“我偷聽到了路易船長的計劃，他想將您帶回岸上關起來，利用您賺錢。這邊的人已經被我支開了，我準備了一條小船，您悄悄走，不會有人發現的。”

他真誠得近乎一張玻璃紙，讓我有些不忍心說下面的話，“……可我是人魚啊，回到海里就安全了。”

“沒那么簡單。”路易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我轉過身，霎時間數十只火槍對準了我，還有那位大副先生。

part 7

不知道為什么，我還在執著于驗證答案，“你早就知道我是人魚，這一路上都在騙我，那晚說的話也是半真半假吧？”

“沒錯，在第一次見面，我看到那枚戒指的時候就知道你的身份了。”

“那你的計劃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他回答得理所應當，“也是在看到那枚戒指的時候。”

“為什么呢？你不缺錢。”

“不，”他苦笑著搖頭，“我父親破產了。本來我只想從多利那里騙一筆錢，可遇到你之后我忽然想到，人類從未見過人魚這種生物，如果組織幾場人魚表演，肯定能大賺一筆。”

黑黝黝的火槍筒已經對準了我，突然有些諷刺涌到喉嚨，“那現在呢？要殺了我嗎？”

“不如我們合作吧，錢分你一半。”

“路易，我還沒有那么蠢。”

他試圖繼續推動談判，“如果只背叛多利呢？那可是五箱金幣啊。

“抱歉，這個也不可能。”這會完全打亂我的計劃。

“那可惜了，”他拔出火槍，“歐綿，我只能除掉你。”

下沉，我能感覺到我拋入海中的那枚戒指在不斷下沉。

“確實可惜。”我看著他的眼睛，卷起海浪將他的跟班們拍入海中，”路易，我還挺喜歡你的。可是你要明白，我們現在是在海上，這是我的主場。”

我看向海面，二號巫婆已經等在那里了，她拋過來一個玻璃瓶子，“小公主，這是你要的藥。”

我控制住逃跑的路易，把那瓶綠色的液體給他灌了下去。

那是能讓人變成傀儡的藥，時限四個月，我暫時不能殺他，不然不好向多利交代。

從今晚起船隊由我做主，那個計劃可以正式實施了。

我沒有讓船隊繞開海妖的海域，我們是老朋友了，怎么也要過去打個招呼，不然太不禮貌。

“嘎嘎嘎，歐綿，你好久沒來找我玩了。”海妖逐漸從一團抽動的海水現出本貌，并送上了我的戒指。

“我有任務嘛。”

“我能幫上忙嗎？”

我摩挲著手上的戒指，“幫我造一場幻境。”

“這沒問題，”海妖懶洋洋地趴在船舷上吐泡泡，“你想要什么樣子的幻境？”

“水晶球的預言說，他會去那塊大陸上搶掠燒殺。我想讓他徹底放棄這個想法，證明那塊大陸根本就不存在，或者說那是一塊不毛之地，他所聽到的一切都是傳聞。”

摧毀人的希望是解決矛盾的最佳方式，這種心理折磨有些殘忍，但很好用。

“那就無盡的荒漠吧。”海妖仔細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記得讓他們登陸去看一看，這次我做一場絕對真實的幻境。”

在航行了一百四十三天后，我們回到了格倫王國。

我聲情并茂地向多利說出了那段準備好的臺詞。

他不相信我，但是沒關系，我還有二十三位證人。

那一晚我看到了空氣中燃燒的灰燼，一切都結束了。

返回深海之前，我想去看一眼路易。

傀儡藥水失效時，我們的船正在靠岸，趁著船員們都在忙碌，我迅速喂他喝下了失憶藥水。

于是他忘記了他為什么會在這條船上，也忘記了他曾遇到過一位人魚女孩。

我給了他一箱金幣，告訴他船一靠岸就馬上離開，他走之前還禮貌笑著對我說，“很高興認識你，如果有時間歡迎來找我喝杯下午茶，或許我們可以談談生意。”

但我最終還是沒有去。

我想在今后回憶往事時，想起的是那個眼神干凈的少年，而不是變成煙花的星星。

【尾聲】

“我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姐姐們經常給我講小美人魚的故事。”

“小美人魚救了王子、愛上了王子，甚至為了變成他的同類，放棄了三百年的生命、公主的頭銜，還有操控風浪的能力。”

“小美人魚在上岸后找到了王子，并且讓他墜入了愛河。”

“可王子的父母不同意讓自己的兒子和一個民間女子結婚，執意定下了王子和鄰國公主的婚約。”

“于是王子在婚禮上帶著小美人魚出逃，在一間林中小屋舉辦了簡單的儀式，于是兩個人就這么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可是時間流逝，王子逐漸無法忍受清貧的生活，對小美人魚也厭棄起來……”

大副站在他為我準備的那條小船上，“后來呢？”

“我忘記了。”我操縱著路易把一箱金幣運到他的船上，“需要送你一程嗎？”

他看了眼那股在正在幾步外打圈的海浪，笑著拒絕了，“我很厲害的。”

“那好吧。”

“再見了，歐綿船長。”

“再見。”

我一直堅定地相信愛情的存在，很多年前的那位人魚公主和她的王子甘愿為此放棄一切，我也曾因為那短暫而熾熱的愛，將人魚一族的禁令拋到了腦后。

這種東西令人頭昏腦漲，也讓人心情愉悅。

可是時間會改變我的愛人。

那位人魚公主曾無數次對著大海懺悔，希望重新恢復身份，王子也偷偷返回過城堡，卻發現國王的位置早已由他的弟弟接任。

于是爭吵、厭倦和傷害占據了余生。

人魚一族是這世上最為冷靜的種族，所以我永遠不會在刀尖上跳舞。

再見了，路易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