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員文章

Hello大家好，我是卡爾，好久不見了。《瞬息全宇宙》作為今年上半年話題極高的一部電影，一經(jīng)上映便獲得了大量的關(guān)注和討論，但對于這部作品的評價似乎兩極分化，有些人認為這也許是今年最佳電影的候選之一，而也有些觀眾認為這部電影不過是在眼花繚亂的包裝之下的平庸之作。

(資料圖)

那么今天，我就帶著賽博一代的元老Zane老師以及曾經(jīng)為賽博一代撰寫過《賽博朋克酒保行動》游戲評論、我們的老朋友@神秘金針菇，一起來聊一聊這部《瞬息全宇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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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將以談話的形式進行，下文三位作者分別以C、Z、S指代卡爾、Zane以及神秘金針菇）

C：二位好！我們閑話少敘，直接進入正題吧。先請兩位給這部電影打個分吧，然后說說自己打分的理由。

S：我先來吧。如果按第一遍觀影的印象，我大概只能給《瞬息全宇宙》4分，回想起來當(dāng)時主要是被（自己理解的）結(jié)尾處理給惡心了。但現(xiàn)在，又重看了兩遍的我可以給到6分。

Z：我大概可以給到9分。

C：我的給分恰好在你們中間，在我心里我可以給到8分。

Z：我看完《瞬息全宇宙》之后的感受就是，這是一部讓我驚呼“怪怪”的電影，某種意義上多少有點“驚世駭俗”的感覺。所以我也挺能理解這部電影在國內(nèi)觀眾看到后，評價兩極分化的趨勢很明顯。

S：我對它的看法是隨著我和卡爾老師的交流、重看，不斷發(fā)生著變化。第一個明顯感受是電影藏了許多巧思在暗處，很多時候這些信息甚至是過量的。這大概是流媒體時代商業(yè)電影制作的底色，像之前的《頭號玩家》和《空中大灌籃2》一樣，對于觀眾逐幀拉片找各種細節(jié)的行為是帶有默認的。電影不再光靠調(diào)度和構(gòu)圖帶來的氣氛感輔佐劇情，而是實打?qū)嵉娜麧M細節(jié)等著觀眾挖寶，比如丈夫的曲奇餅干，稅務(wù)員畫的大大的圓...這些鋪墊和細節(jié)對應(yīng)第一次觀影其實很難一一留意。

C：尤其是對于這種在流媒體平臺上映的電影來說，在可以允許觀眾反復(fù)暫停觀看的前提下，很適合塞一些小彩蛋，不管是導(dǎo)演的惡趣味也好，或者輔助劇情、塑造人物也好，都能起到一些不錯的效果，觀眾也很樂于去找彩蛋，對于電影本身的熱度也有幫助。

Z：這部電影不光是彩蛋這些細節(jié)上面非常豐富，拍攝技法的多元，故事的創(chuàng)意，將“細微的情感世界”和“宏大的宇宙世界”這樣正常很難融合的敘事兩極融入到一部作品中。作為一部商業(yè)電影，導(dǎo)演天馬行空的視覺呈現(xiàn)（多世界快穿、香腸人、石頭等等），“師承”成龍、甚至更惡趣味的打斗，就算觀眾毫不關(guān)心電影在講什么，我覺得也能在電影中獲得快樂。

S：這點我同意，劇組在低成本條件下打磨出的影片質(zhì)感，在90%的片長里展現(xiàn)的各式酣暢確實可以用“天馬行空”來形容。但我覺得很可惜的一點是，故事的敘述被這份酣暢扯碎。世界如何被拯救的，Evelyn的人生困境是如何解決的，兩條矛盾主線的層層遞進其實經(jīng)不起細究，一切在最后都被揉成了一團，好似是合力，其實松散不堪。

Z：我覺得在當(dāng)前商業(yè)電影“以爽至上”的前提下，《瞬息全宇宙》還能從小小家庭講到平行時空，從世界的荒誕講到個體的覺醒，從一個不自知的“母親”到一個接受“母親”的女性身份轉(zhuǎn)變……種種一切，為這部電影賦予了更多商業(yè)片之外的內(nèi)涵，其實挺難能可貴的。

C：我在第二遍觀看的時候，其實能看到整部電影是有很強的設(shè)計感的，能看出導(dǎo)演對于整部電影故事的宏觀把控，在給觀眾設(shè)置了非常奇幻的觀看體驗的同時，始終沒有忘記電影想要做的事情，這是非常難得的。就比如開頭洗衣店的那場戲，有一個Evelyn用腳踢凳子的鏡頭，是很典型的功夫片的鏡頭，那一踢非常干凈利落，但是很不起眼，其實就是暗示這個看起來焦頭爛額、平平無奇的Evelyn也是充滿潛力的。包括電影中不停地通過畫幅的轉(zhuǎn)換來區(qū)分故事，同時能提升情節(jié)帶給觀眾的觀感，這都是非常有心的點，看得到導(dǎo)演的小心思。

C：那么第二個問題，二位在電影里最喜歡的人物是哪一個呢？

S：一定是Waymond。在這個天馬行空的故事里，Waymond是最讓我有共鳴的一環(huán)。“樂觀向上有時并非天生，而是一種可選擇的生存方式”，這個點提的太好了。他對Evelyn有始終如一的愛，即使掏出離婚合約，也不過是因為聽別人說這有益于改善兩人感情。對身邊人有耐心有熱情，與大胡子共舞，給稅務(wù)員烤餅干，甚至在被Evelyn傷害了以后依然站在她身前攔住眾人，說明溫柔善良也是強大的力量，這也促成了Evelyn在拯救世界線的轉(zhuǎn)變。他對眾人喊出的“當(dāng)我們對一切感到困惑的時候更應(yīng)該善良”想必也是導(dǎo)演對現(xiàn)今這個世界的喊話。

C：Waymond確實很可愛，而且關(guān)繼威塑造的也很好，或者說他和Waymond這個角色的契合度太高了。關(guān)繼威本身有些偏女性的聲線和Waymond這個角色太合了，為了區(qū)分人物，在扮演Alpha Waymond的時候還特地壓著嗓子說話。還有，他在花樣年華宇宙里的扮相好帥啊！

C：我個人比較喜歡Evelyn。首先要說楊紫瓊演的真的很棒，感覺她也是那種越老越有戲的演員，那種亞裔母親的絮絮叨叨、古板笨拙都演出來了，雖然表演少女式的嬌羞還是有些生硬，但反而又多了一點喜劇效果。當(dāng)然，Evelyn這個角色背后傳達出的女性，尤其是亞裔女性的困境是我喜歡這個角色的原因。

出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年輕時隨愛人遠走異國他鄉(xiāng)，本以為選擇了愛情能夠得到幸福，但接踵而來的卻是無盡的煩惱：事業(yè)不順，洗衣店生意并不景氣；女兒叛逆，還是個同性戀；人到中年，當(dāng)初不待見自己的父親卻還要自己養(yǎng)老送終；甚至看似溫馴的丈夫也要和自己離婚。她覺得她肩上擔(dān)負著所有的重擔(dān)，她被生活壓得喘不上氣，盡管她心里還留存著對美好生活、甜美愛情、和睦家庭的憧憬，但那只是遙不可及的夢罷了。

而最讓她崩潰的是，經(jīng)歷了無數(shù)冒險之后，她驀然回首，發(fā)現(xiàn)她又將這一份壓力早早地傳給了女兒，從她的父輩即開始的原生家庭問題，又被她原封不動的傳遞給了女兒。Evelyn所展現(xiàn)出來的，是一幅很具象的亞洲女性的肖像畫，在有限的篇幅里，把這個角色塑造得相當(dāng)真實且豐滿，她背后的性別、家庭、婚姻等等問題，很值得我們?nèi)プ聊ァ⑺伎肌?/p>

C：即便有那樣多的問題，有主觀的也有客觀的各種困境，但她還是選擇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拯救、去感化別人，這是作為一個女性角色力量的展現(xiàn)，我從Evelyn身上看到了女性的偉大，看到了她們美好之處。

Z：縱然Evelyn作為電影的主角，擁有豐滿人物弧光，我其實更喜歡女兒這個角色。倒不是因為女兒這個角色的文戲，而是因為電影中她的一組組扮相。女兒穿越不同世界，所以擁有了無數(shù)的造型。這些造型都非常有時尚感，個性張揚又不奇怪，非常具有記憶點。我相信，服裝可以成為一個角色的內(nèi)心特質(zhì)地外化，多變的造型讓人一下不能把她們和開頭的那個女孩聯(lián)系在一起，極大的豐富了這個“BOSS”的形象，讓你對她多一點同情，多一點關(guān)心，也在情感上，更接受“多重宇宙”這樣的設(shè)定。

C：《瞬息全宇宙》最有爭議的，肯定是它的結(jié)尾。關(guān)于這個問題，我想聽聽兩位看法，在你們眼里，《瞬息全宇宙》結(jié)尾的處理是怎么樣的？

Z：對于《瞬息全宇宙》的結(jié)局，我個人是很喜歡的。首先，有些人認為電影在母親和女兒像石頭一樣，一起滾下山時候收電影會更有力量、更好一些。但從另一個角度，光看那里結(jié)尾，是成立的，但放在整部電影的角度，在那里結(jié)束我個人認為和整體電影的基調(diào)脫節(jié)。畢竟電影總體而言還是在商業(yè)片的框架下，所以過程再怎么整活，荒誕，一個“合家歡”的結(jié)局，并沒有什么不好。

Z：當(dāng)然，雖然和迪士尼動畫《青春變形記》的故事結(jié)構(gòu)、主題相似，但電影在最后并沒有簡單的止于“合家歡”。正如我在總體印象中所說的，楊紫瓊飾演的媽媽在最后我認為是完成了一次“個體與女性意識的覺醒”，無論是對女兒真情實感但又平等的交流，還是主動與丈夫的擁吻，都說明了這個角色真正的成長。

當(dāng)然，可能有人覺得，電影最終改變世界的力量“又是”愛會俗。但我不這么覺得。愛在我眼中，是人類擁有的最特別的力量，人生是沒有意義的，如果有，愛就是那束光。

S：從劇情上看，整部片子粗略可分成二條線：一是拯救世界線，從Waymond第一次跟保安打架起畫面基本保持在21：9；二是生活線，從Evelyn第一次失敗的穿越開始（車里對話），后跳轉(zhuǎn)到整理稅務(wù)單、砸店，畫面基本在16：9。兩條線最后共同終止于車旁的擁抱，代表處理好母女這層關(guān)系，便是拯救了世界。

所以怎么看待這個結(jié)尾，關(guān)鍵在怎么理解Evelyn放手女兒又拉開車門后的這段話。這就是在東亞家庭文化里成長起來的脆弱之處：我對“控制”這個概念無比在意。而在這種在意的唆使下，一周目的我，認為結(jié)尾是把母親身份當(dāng)作毫不講理的拴繩，即使經(jīng)過兩個小時的折騰Evelyn搞清楚了自己，卻還要把女兒摁在身邊，加上代表她的石頭追隨女兒滾下去的畫面，這一切實在嚇人。

S：即便三周目的我能說服自己：雖然臺詞是still want to be with you（還是想和你在一起），但其實她想表達的應(yīng)該是“雖放手讓你過自己的生活，不代表切斷了彼此的感情羈絆”，真正內(nèi)核是強調(diào)情感上的連結(jié)，而非空間上的陪伴。我依然覺得停在放手處才是對的，而最后的拽回有種強行再往上翻一層的勉強感。

C：我在第一次看的時候，在看完前2/3那么絢爛奪目的情節(jié)之后，結(jié)尾開始一層層地遞進，就像翻包袱一樣一層一層把前面故事里留的扣子逐個收緊，最后卻收在“愛”這個點上格局有些小了：明明在討論存在主義之后可以停留在對抗虛無的層面，懸崖上的石頭那一場戲真是整部電影最巧妙的部分。最后回到家庭和解這個小點上讓我感覺有種茫然感。

但在二刷之后，能夠看到Evelyn的覺醒之路是相當(dāng)清晰的。從對自己生活的迷茫，到見識多元宇宙之后，把自己的失敗歸結(jié)到丈夫、婚姻上，再到后來理解丈夫，理解了他的樂觀，被他的樂觀和愛感化，從而用他的樂觀感染別人，最后感化自己的女兒，這一條線的邏輯是很清晰的，而且導(dǎo)演在多線并行的敘事當(dāng)中，緊緊的圍繞住了這條邏輯線，每一條線都指向同一個方向，這一點實屬不易。

C：還有一點，我發(fā)現(xiàn)Joy所謂“希望媽媽陪著自己走向虛無”的想法只是一個說辭，她內(nèi)心其實希望家人去理解她，進而拯救她的。貝果黑洞其實是Joy精神狀態(tài)的一種具象化寫照，這背后也許包涵了性別、性取向、種族、家庭等等各種因素，但無論如何，Joy的內(nèi)心深處是希望的到家人的支持和理解的。這也是為什么最后是她自己主動伸出手，讓Evelyn將她拉出黑洞的原因。

C：而且，顯然并非只有這一個時間線里Evelyn獲得了圓滿，無論在火腿腸宇宙、料理浣熊宇宙抑或是花樣年華宇宙，在結(jié)尾都達成了和解，這不僅僅是Evelyn和女兒形成的家庭層面的和解，而是Evelyn對自我的全方位的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