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掉那個魚

殺掉一條魚要怎么做？

只需要讓它離開水，慢慢的等待就好了

只要時間足夠長，你就可以看到魚眼突出而猙獰，魚皮附著在骨架上，風干的魚麟一碰就會掉落，慢慢變成一具干尸。

【女人的回憶】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就已經在水里了，但嚴格的說，是在一種液體里。

起初我以為這只是普通的水，自來水礦泉水甚至可能是雨水。

后來偶然有一次張開嘴嘗了嘗，水里有點兒苦，還有一股鐵銹的味道。喝進嘴里時，甚至覺得有些稠膩，這種稠膩感就像用手指慢慢撫摸雨后的青苔。我也慢慢發現，原來它好像不是透明的，而是透著一點點的粉色，微乎其微的粉。如果不是發現這種液體有異樣，是根本不會注意到它的顏色透著粉色。

我被關在了一個充滿液體的水箱中，透過玻璃可以看到這間屋子的全貌。

一間十五平米大小的蝸居。有一個衛生間，一張單人床，一把椅子，五個電腦顯示屏和一架高倍望遠鏡。平時窗簾拉的緊緊的，根本看不到一點陽光。所以我根本沒辦法分清現在到底是白天還是黑夜，我失去了對時間的判斷。

只有在那個男孩兒回來的時候，我才能透過窗簾拉開的一點點縫隙去猜測現在到底是上午，中午還是晚上。

你說我在液體里是怎么呼吸的？

我也不知道。

當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泡在液體里的時候，說不驚慌是假的。我拼命的擺弄四肢害怕自己被淹死，但后來發現，其實我可以呼吸，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在呼吸?？傊皇亲?。我便慢慢冷靜下來，反正不會被淹死，我可以慢慢思考到底發生了什么。

如果說在液體里生活有什么不方便，大概就是沒辦法低頭，我的眼睛只能看到前面的事物，看不到自己的身體和四肢。我只能憑借意念操控他們，勉強才學會如何移動身體。也就可以看到這件屋子的全貌了。

好在我的眼睛視力足夠好~

我看到那個男孩兒的腳了。一雙白色運動鞋，他一直穿著，總是擦得很干凈。

他和往常一樣關上門，拉開一點點窗簾，走到了窗戶邊擺放高倍望遠鏡的地方，慢慢調試著。然后把眼睛塞進了鏡筒，就這么站著看，有時候能看一兩個小時。

等他關上窗簾的時候，就會打開那五臺電腦的顯示屏。我曾偷偷看過，分別連接著臥室，廚房，客廳，衛生間和書房?？礃幼酉袷沁B接著微型針孔攝像頭，拍攝的不算很清楚，但無論是誰在房間里，在干什么，都還是能看見的。

我就曾經在臥室的屏幕上，看見一男一女兩個人正在做*愛。而男孩只是以一種觀察者的姿態盯著屏幕上的機械運動。

有時用手撐著下巴，有時只是歪著頭蹙著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當然，他也是一個人，一個有欲望的人，偶爾也會盯著屏幕做做手部運動。隨后一言不發的用衛生紙把作案現場處理干凈，但他擦手的動作很細致，一根一根的細細擦干凈，再洗手，洗完再擦。

他也會站在玻璃缸面前觀察我。是他把我抓來關進水缸里的嗎？

我想不起來。

【男孩的計劃】

我殺人了。

殺了我的媽媽，是用我的枕頭將她活活悶死的。

我看著她的臉由紅色慢慢憋成像豬肝一樣的醬紫色?？粗烈鈷暝氖帜_慢慢無力的垂下。看著她的眼睛逐漸暴突，快要瞪出來，就像死去的——魚的眼睛。

我知道，她死了。趁著尸體還沒有僵化，我把她的膝蓋蜷縮到胸前，讓她的雙手環抱著膝蓋，以一個新生兒蜷縮在母親子宮里的姿態側躺在家里溫暖的木質地板上。

再用事先準備好的大型保鮮膜將她一圈一圈的裹起來。

每裹一層，中間就填充上活性炭和除臭劑。就這么一圈一圈的裹下去，她就像是被包裹在蠶蛹里的毛毛蟲，只是春天到了時候，她只會變成一具皮肉附著在骨頭上的還沒有完全腐爛的尸體。

為了不讓尸體腐敗后的液體流出，我還準備了一個旅行箱。等我做完尸體的第一次簡易處理后，尸僵已經出現了。怪不得人們老說死沉死沉的，死了的人原來這么沉。

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她搬進行李箱，但我發現，由于尸僵的形成，她沒有辦法被完全塞進行李箱里。我得買一個更大的行李箱才行。

【女人的回憶】

我想起來了，那天我提著包拐進了一個偏僻的小巷。

一切的噩夢就是從那條沒有監控攝像頭的小巷開始的。

我急匆匆的想要去一個什么地方，一直低頭趕路，撞上了一個人。他拉住我，問我這附近有沒有賣大型行李箱的地方。我懵了，因為這一片我也不熟悉，我只好跟他說，我不知道。

說完之后我就急匆匆的走了。好像是去了商場，買了一些東西，但我記不起來了。

再然后，我手里就拿著一把刀，瘋狂的拍門。里面傳來一男一女兩個人的聲音。

一男？一女？

我想起來了！這是一對狗男女！男的是我的老公，我們結婚三年了，雖然沒有孩子，但一直過的很平順。如果幸福就是小日子里的柴米油鹽醬醋茶，那么，我們應該過著幸福的日子。他從來沒有和我紅過臉吵過架，最糟糕的時候也只是木訥的低著頭，聽著我一個人的嘮叨責怪。但夫妻過日子，上牙碰下牙，隔天還在一個鍋里吃飯。

但我從來沒想到，看起來這么老實聽話的一個男人，居然會干出金屋藏嬌這樣的事情來。

他背著我找了另一個女人做情婦，她的年紀看起來比我還大幾歲。不過是溫柔恭順些，會說些男人喜歡聽的甜言蜜語，就這樣被勾了心。我怎么都想不通！

他已經三個月都沒有回過家了，他說他要出差。

原來是跑到情婦這里的小蜜屋里過起了二人世界。我摸清了兩人的住處，拿著刀，我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是想殺了他，還是想殺了他的情婦。但再不濟，也要砍下他沾花惹草的作案工具！

你們覺得的我瘋了對嗎？為了一個沾花惹草的男人，大動干戈，不惜賠上自己的一生。

明明只要一紙離婚協議書就可以解決的事情居然還要動刀子。

你一定會這么想！

但是一個老實的男人瘋狂起來最多會找一個情婦發泄一下，而一個老實的女人瘋狂起來，那就是世界末日了。她不會計較什么利益得失，瘋狂的，只想同歸于盡。因為情緒往往比腦子來的快。

我拿著刀子站在他們房門口瘋狂的嘶吼叫罵！里面的女人嚇的不敢出聲！男人從貓眼里看到我手里的刀也不敢出門，只敢站在房門里大聲罵我是瘋婆子！

對！三年的婚姻，只換來一句瘋婆子！

警察來了！警察沒有幫我帶走這對狗男女，只是說要把我送進安定醫院。連警察都不幫我，他們都是一伙兒的。

【男孩的計劃】

遠遠的就聽到警車的鳴笛聲，難道房間里的尸體已經被發現了？

不，這不可能。我打開手機查看著房間里的攝像頭，那具被裹得像蠶蛹的尸體還躺在沒有拉上拉鏈的行李箱里。

左邊樓道口圍了很多看熱鬧的人，警察拖著一個拿著刀的瘋女人上了車。

我認得這個女人，我剛剛還問過她，哪里有賣行李箱的。

聽到人群里的人們竊竊私語，說什么，男的出軌了，養了情婦，原配拿著刀打上門來了。

我不關心這些。我只想著要先把尸體放進大號的行李箱里，再澆筑上一層水泥，這樣尸體就不會發出異味，也不會有尸水滲出。

把一切都做完之后，我又一次檢查了房間里安置的針孔攝像頭。確保他們準確無誤的連接著我的手機，房間里的每一寸角落都可以在手機里觀察到。這也是我最近才學到的小技巧。

我突然感覺家里空蕩蕩的，很安靜。畢竟那個一直說話的人，永遠都沒辦法說話了。

做完一切之后，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躺在悶死我媽媽的枕頭上，余溫已經消失了，只留下一些牙印口水和黏糊糊的鼻涕。我心里覺得有些惡心，但又有些依賴著媽媽最后的氣味。小時候害怕黑，就把枕頭當成媽媽抱著，躺在枕頭上的時候，就像媽媽的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臉。

現在我躺在殺死媽媽的枕頭上，眼睛看著裝著媽媽的行李箱。

媽媽，既然你只為我活著，那么，也請為我死一次吧。

我掏出手機給舅舅發了信息。

舅舅，我和媽媽帶著護照去機場了。大使館發來的邀請函已經收到了，本來打算和你吃頓飯再離開。可是媽媽說，要早點過去安頓一下，畢竟是個陌生的地方，早做準備才不會手忙腳亂的。

舅舅發來信息：

早過去早打算也挺好，聽你媽的話，照顧好她。你一直是個懂事的孩子，從來不用大人多操心。那就祝你們一路順風，早日學成歸來！等你們回來咱們再一起吃飯。

媽媽的辭職信早已經遞交上去，護照也辦好了，本來打算今天就坐飛機出國的?，F在，媽媽，我們得一起留在國內了。

你曾說過，當一個人足夠優秀的時候，人們就會夸贊他優秀厲害。當一個人沒那么優秀的時候，人們就會夸贊他善良開朗。

我一直是一個優秀的人，殺人藏尸也可以優秀的完成。

【女人的視角】

我的回憶只到這里了。我還是沒有想起來自己為什么會被泡在液體里。

只記得拿著刀，警察，狗男女……

能看見的，就是這個有瘋狂偷窺癖的男孩。

最近這幾天他一直呆在這個屋子里，吃了睡，睡了吃，偶爾給我換換水。

我也終于知道為什么泡著我的液體是粉色的了，因為他把自己的血滴了進去。不知道滴了多少，反正每次缸里液體微微泛紅的時候，就停了。但他的臉色會變得很蒼白，然后一頭倒在那個已經有些發黃的白枕頭上睡覺。

我還發現了，每次他的血液滴進來之后水就會變得苦澀粘稠。而我也不必像被壓干的帶魚一樣無法呼吸。我一到正常的水里，肺（可能是肺）就像被人用雙手死死的攥住了，根本無法呼吸。

每次換水就像是死一次那么痛苦，真無法想象那些被活活憋死的人，怎么忍受這么漫長而痛苦的窒息感。

你說為什么一定要換水。那么，你一定沒有養過魚。

長時間在透明玻璃缸里的生活已經讓我把作為人的最基本的羞恥心也丟掉了。

我坦然的吃著他扔進水里的剩菜剩飯，然后把他們排泄出去，排泄物就掉落在水缸底部。起初我還能看到他們，后來這些排泄物已經融入到液體的每一個分子間。所以沒有必要，我根本不會張開嘴巴。

男孩又買回來一缸魚，一把手術刀和一盒針線。把他們放在桌上，打開顯示屏。

我看著顯示屏里那幸福的一男一女，不知怎么的，留下了眼淚?？婶~在水里，怎么會留淚呢？

看著他們一個洗菜切菜，一個掂鍋掌勺，男人會溫柔的幫女人把偶爾掉落的碎發撥回到耳后，女人會切完菜悄悄走到男人身后摟住他的腰，把頭靠在他肩上。偶爾說一兩句悄悄話，我聽不見?？晌抑?，那一定是撒嬌的情話。

屏幕里的人可真幸福啊~要是我也能這么幸福就好了。

一切幸福的畫面卻在男人和女人靠近餐桌的時候戛然而止。

那個男人的臉！！是我的——丈夫！

監視器里一直過著甜蜜幸福生活的人是那對奸夫淫婦。

我拼命的用頭撞擊著玻璃缸，我想要沖出去！鮮血模糊了我的眼睛，可憤怒還是沒有停息。

男孩扭過頭來看著我，沒有說話，歪著頭打量了我一會兒。

又低下頭去，用手抓出還在水缸里愜意游泳的魚。

把它放在桌上，用手術刀細細的沿著魚鱗的紋路，從魚的背鰭上端切到了魚的腹鰭，把魚腰腹以上的部位切了下來。魚的尾巴還在桌上搖擺。魚的嘴巴還在不停的一翕一合。魚還活著。

他把魚的腸子，魚鰾腎臟也一并縫進了魚的上腹腔內。等縫合好后，他拿著“魚”沖著我走過來。

看著他一步一步走過來，我的恐懼占據了我的憤怒，我瞪著眼睛一動也不敢動。

他停下來了。

他手里的魚還活著！居然還活著……

他把魚放進了水缸，把我撈了出來。

剛剛還那么想要擺脫的玻璃缸。我現在只想呆在那里面。

被抬出玻璃缸的一瞬間，那種窒息感又一次包圍了我。空氣，越來越少的空氣，我拼命的張著嘴，卻始終無法呼吸，眼前的世界變得模糊起來。我要死了，我的腦子里只剩下了這個念頭。

他低下頭靠的很近，對我說，不用怕，你不會死。

他把我橫放在桌子上，關上了顯示屏，割破食指把一滴血滴入我的嘴里。窒息感消失了，通過黑色顯示屏的反光。我看到一個怪物，她的頭連接著像是脖子一樣的東西，之所以說像，是因為脖子兩側被切開了，像是魚的兩腮，一翕一合。然后是軀干，雙臂被緊緊縫合在軀干的邊緣上，已經慢慢的開始和軀干融為一體。雙腿并攏，兩腳被按照腳趾縫切開后重新縫合在一起，十個指頭連接著，就像一個巨大的魚尾。

他看著我，皺著眉頭。不滿意，這不是一個讓人滿意的“魚”。

他拿著刀從我的眉心劃下，劃到鼻梁骨的位置，然后用針線穿過太陽穴后面不遠的頭皮處，把我的頭皮一點點的向后拉，我的眼尾被拉長了。眼睛快要掉出來了。

我終于明白他想要干什么。

他想把我的眼睛移動到頭顱的兩側，像一只真正的魚一樣。

可他發現我只能在水外待一會兒，這樣的手術也不是一次就可以完成的。他打算像矯正牙齒一樣慢慢的一點點的矯正我的眼睛。

他說道，魚的眼睛本來就在頭顱的兩側，怎么能像人一樣只目視前方呢？

【魚的眼睛】

從那以后的每一周，他都會把我從玻璃缸里撈出來，然后把我的眼睛向后拉一點。

有時他也會喃喃自語。

“我從小就喜歡養魚，因為他們生活在一個透明的玻璃缸里，他們的一舉一動我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我觀察著他們如何進食，如何用兩腮呼吸，如何游動……”

他夸我的眼睛很漂亮，如果移到兩側視野會更寬廣，也一定會更漂亮。

他每次會劃開我的眼尾，用帶有鋼齒的鋼絲一點點的反復磨去我眼眶邊緣的骨頭，雖然我的耳朵被縫合了，可我的腦袋里似乎還回蕩著鋼線一點點拉拽摩擦我骨頭的聲音，如果我身上還有汗毛的話，一定會汗毛倒立，背脊發涼。再用針線拉著眼尾把它和頭皮一點點往后拽，我可以感覺到我的眼球在一點點往后移。

這一切都做的很精細，他一定想要把我的眼睛最后移動到完美的位置上，也許是蝶骨的位置也許是顳骨的位置，我不知道在他心里，最佳位置到底是哪里。做完這一切之后他把我放回到玻璃缸里。

之前那只魚也還活著，我也還活著。

魚缸里奇形怪狀的魚越來越多，有的是魚尾被縫在了頭上，有的是魚眼被縫在了肚皮上，可我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無論他如何擺弄我們身體的零件，只要在這個魚缸里，我們就都可以活下去。

他的手是被惡魔詛咒過的手，被他殺掉的生命只要沾上他的血就可以存活。他可以殺死任何一個人，除了他自己。

我發現他只是想做一些奇怪的實驗，對我的生命并沒有實質的威脅之后，我的恐懼減弱了。

也開始問他一些問題。

雖然我沒辦法發出聲音，但他通過我唇部的張合程度可以大概判斷出我在說些什么。

“你為什么要觀察對面屋子的男女？你知道他們是誰嗎？”——我

“不是我在觀察。是你在觀察。”——男孩

“我在觀察？怎么可能？我怎么完全想不起來了？”——我

“這間屋子不是我的屋子，而是你的屋子。這里面的望遠鏡，床，桌子，顯示屏都是你的。只有水缸和枕頭是我帶來的”——男孩

“我……在觀察對面的男女。對了！是我在觀察對面的男女！”——我

“你慢慢開始表現出一些魚的習性了。魚的腦容量并沒有人的腦容量那么大，所以他們的記憶很短暫。你的記憶能力也在逐漸衰退?！薄泻?/p>

“對面是一對狗男女！”——我

“為什么這么說？他們明明是一對幸福的夫妻，我看得出來，男人很愛他的妻子”——男孩

“放屁！那女的只是他的情婦，那男人是我的丈夫，他背著我找了小老婆，躲在這里濃情蜜意！”

我憤怒的擺動著我的魚尾，我的一只眼睛緊緊的盯著男孩，如果魚可以咬人的話，我一定跳起來咬他一口……

跳起來……咬一口……

對啊~只要有他的血液，我就可以一直活下去。我可以咬死他，把他的血液放在冰箱里，只是不知道冷凍的血液會不會有效果……

“冷凍的血液是沒有效果的”

“你怎么會知道我在想什么？難道你還有什么別的特異功能嗎？”

“我沒有啊~只不過是因為你的腦容量變小，不足以維持你腦內思考。你如果要思考，就會下意識的把思考的話用唇形表達出來。你難道不知道嗎？就連有些人，都沒有辦法在腦子里思考事情，他們只能把這些想法說出來，或者用筆記下來。”

“我……不知道……”——我

“我只想要殺掉對面的狗男女~讓他們知道，偷腥是沒有好下場的。”——我

“偷腥？貓會偷吃魚，你說這話就好像那個男人是貓，女人是魚一樣，可現在你才是一條魚?！?/p>

“反正讓我殺了他們就好了?！薄?/p>

“你為什么要監視偷窺他們？”

“監視？偷窺？怎么是我監視偷窺他們？我只是在搜集男人出軌的證據。難道一個被背叛的女人，連知道真相的權力都沒有嗎？我就活該一輩子被蒙在鼓里？”——我

“今天天氣不錯，你要不要也用高倍鏡看一看。”

“看什么？看他們如何幸福甜蜜的生活嗎？難道屏幕里的惡心畫面我還看不夠嗎？”——我

男孩把桌子移動到望遠鏡邊上，又把女人抱到桌上，讓她的一只眼睛可以對準望遠鏡。

這個角度可不好找，女人的背脊已經開始慢慢隆起，下腹部變尖，整個人從橫著生長的方式改成了豎著隆起。

好不容易才看到了！

“狗男女！狗男女！狗男女?。。。。?！”

在女人情緒失控前，男孩提醒她，看看墻上的照片！

“他們居然在墻上掛著我和我丈夫的結婚照?。?！他們怎么能在這張照片前做*愛？？”

男孩笑了。

【男孩的自白】

人類的復雜在于它靈魂的多面性。

一個人怎么可能對另一個人既憎惡又愛戀呢？可事實就是這兩種情緒通常是共生關系。

我對我的母親就是這樣。即依賴著，也反抗著。她是我最愛的人，也是我最想擺脫的人。

我的媽媽是醫科大學輟學的學生，因為當年懷上了我。

她懷著一顆仁慈的心，一定要把我生下來?？缮畈⒉皇窍笱浪锏耐?，一個未婚先孕的女人獨自帶著孩子，她的要強和自尊不允許她低頭，她只能盡可能的不去麻煩任何一個人。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她是一個偉大的女人，也是一個“偉大”的母親。

在別人聽著童話故事入睡的時候，我聽著母親講解著醫學知識。當別人看到小貓小狗，撫摸著他們毛茸茸的身體時，母親指著它告訴我，哪里是小貓的心臟，哪里連接著它的胃管，就算把小貓的胃切掉一半它還會活著，就像人類的胃腸道手術一樣。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喜歡上養金魚，因為它的生活是透明的，可操縱的。也是在一次謀殺金魚的活動中我發現了，原來自己的血液可以讓金魚復活。

我開始好奇，只可以復活金魚嗎？

后來我發現，我的特異能力遠遠不止如此，無論任何一個擁有生命特征的動物在被殺之后，都可以像金魚一樣被重新復活圈養起來。

你看到過在水里呼吸的貓嗎？只需要在它的脖頸兩邊割開，它就會長成像鰓一樣的東西。

人如果變成金魚會怎樣在水里生活呢？

這個念頭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我埋在了心里。

當我在小巷里再一次看到這個女人之后，它瘋狂的發芽了。

為什么會選擇她呢？

還記的那張結婚照嗎？有哪個男人會在藏嬌的金屋里擺上自己和妻子的結婚照，還在結婚照的注視下瘋狂的做*愛呢？如果有，我真想把這樣的人變成一條金魚，看看他在水里是如何生存的。

【女人的瘋狂】

看著墻上的結婚照，女人的憤怒又一次被點燃了！

不止是被欺騙的憤怒，被背叛的痛苦，還夾雜著一種被羞辱被褻瀆的不可饒恕又無法言明的情緒。

在結婚照下面偷情，是一種對正室權威的挑釁。

如果他作為女人的丈夫，就算被刀砍死，人們也會留些同情給那個女人吧。

可惜……啊……

男孩不知道什么時候拿著一面鏡子放到了女人面前。

“對不起，我忘了你這樣看不見”

男孩又把鏡子放到了女人的側面。

鏡子里是一張完全陌生的側臉，蒼白的臉頰上兀的有一個眼珠子就長在太陽穴靠后一點的位置。

“這是誰？？？”

“這是你?！?/p>

“就算把眼睛移到頭顱兩側，人的側臉是不會發生改變的。就算有變化，鼻梁，嘴巴總不會有變化吧~可你看看這個女人，她鼻梁像被人揍了一拳，軟塌塌的吸在臉上。還有這笨拙厚重的嘴唇就像兩根香腸一樣。不過眼睛還蠻好看的。這是誰的照片，你為什么要給我看這張照片？”

“我手里拿的是鏡子。你現在看到的是你自己?！?/p>

“這是我~呵~我可是比她漂亮多了”

“可這就是你。”

“不可能?。。。∵@怎么可能！這不是我，我怎么可能連自己的樣子都忘記！”

女人的嘴一翕一合，瘋狂扭動著自己的身體。她想用手將面前的這個人一道道的撕碎，可她的手早已變成了魚鰭。無力的貼緊腹部擺動著。

她的眼睛變得猩紅可怕，無聲的嘶吼著，質問著，這是誰？鏡子里的女人是誰？

她盯著那張臉，那是女人從沒見過的一張陌生的臉。男孩說這就是她，怎么可能呢？她的結婚照還掛在男人的床頭，那照片里的女人才是她啊。

她懷疑是眼前這個男孩動了手腳，他不光把自己變成了一條魚，還給自己換了一張臉。他就是個擁有特異功能的變態男孩，有什么事情是他干不出來的。也許一切都是一個陰謀，徹頭徹尾的陰謀。

男孩和那對狗男女是一伙的。誰都不能相信，警察不能信，男孩不能信……他們都是一伙的。

“如果你一定要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p>

女人想要閉上眼睛回想，卻發現，魚，是沒辦法閉上眼睛的。

三年前我和我的丈夫結婚，我們組成了幸福美滿的家庭。每次在他炒菜的時候，我都會在旁邊打下手，幫他系上圍裙。我會悄悄從后面摟著他的腰，趴在他肩頭說著動人的情話。我們本來可以一直這么幸福的生活下去的?？墒撬辛诵∪?/p>

不對……我才是小三……那個女人拿著菜刀沖到我家門口，我不敢說話，躲在屋里。

不對……她才是小三……

到底誰是小三？我的記憶這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切都是你做的手腳對不對，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想要一條像人一樣的魚，或者說，我想要一個像魚一樣的人。反正就是這個意思了。”

男孩語氣很平靜

“你還沒想起來嗎？看來魚的腦容量真的有點兒小?！?/p>

“你還記得我問你在哪里可以買到行李箱的那一天嗎？”

“我記起來了！是你！那天在巷子里遇到的人是你。”

“沒錯，是我。你匆匆忙忙的從巷子里離開，我不知道你打算去哪~等我買完行李箱之后，你就因為拎著菜刀大鬧人家家里而被警察抓了起來。我才知道，碰到你的時候，你是為了去商場買菜刀?！?/p>

“對！沒錯！我是買了菜刀，可他們居然報了警！連警察都向著那對狗男女！他們還想把我送到安定醫院！”

“嗯。他們當然要把你送到安定醫院了，一個瘋子，一個無依無靠獨居的瘋子，當然要送到安定醫院去治療了?！?/p>

“你在胡說些什么！誰是瘋子！”

“你幾年前結的婚？”“三年前啊~”

“你丈夫什么時候開始出軌？”“我怎么知道？也許不久前，也許一結婚他就出軌了。”

“你們不是一直活得很幸福嗎？”“男人是世界上最會偽裝的動物了。”

“可他們一個月前才搬到這里，搬到你的屋子里。”

“我的……屋子……什么我的屋子？”

“你忘了你之前是怎么生活的嗎？”

“我之前……是怎么生活的？”

“你很少出門，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家里。除了日常采購些生活的必需品之外，總是拉著窗簾，躲在后面用高倍望遠鏡窺視著別人的生活。對面的那對新婚夫婦的房子也是你的，一個月前他們搬到你家里?？伤麄內f萬想不到，你的偷窺欲已經上升到在他們家里四處安裝針孔攝像頭的地步。你在家里的衛生間，廚房，臥室，客廳，書房都安裝了攝像頭，這樣你就可以肆無忌憚的窺探他們的生活”——男孩

“攝像頭……對啊~我看著他們每天幸福的生活，我就在想，為什么我沒辦法擁有那樣幸福的生活呢？不，不對，那本來是屬于我的幸福生活，是他們奪走了我的生活！他是我的丈夫，我們結婚三年了！他怎么能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他怎么能？”

女人又陷入到瘋狂里。

高倍望遠鏡下別人一覽無余的私生活，針孔攝像頭里每一幀幸福的畫面，都讓她的偷窺欲轉化成了嫉妒，嫉妒燃燒起來，灼燒著她的靈魂。她變成了顯示屏里那個幸福的女人，思維越來越混亂。鏡頭下的男人變成了她丈夫，而他的新婚妻子變成了讓人憎惡的第三者。

她理直氣壯的拿著菜刀上門叫囂，可憐的房客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們的房東在房間里監控著他們的私生活。

從來都沒有什么丈夫，更沒有什么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有的只是一個躲在窗簾后充滿妄想的偷窺狂。

所有的幸福和痛苦都不過是一場幻象。

她偷窺著別人幸福的人生，像觀察著魚缸里的魚如何游動一樣。

透明的……魚缸，游動的……魚。

【玻璃缸里的魚】

“很久以前，我在路過這棟大樓的時候，被反光鏡晃到了眼睛。我就在想著是什么反射的光？難道誰把鏡子對準了窗口？然后我看到了露出一角的高倍望遠鏡。我循著樓層的位置找到你的家。獨居，單身，不與任何人來往，社會關系單純，你是一個消失掉都不會被發現的人。這難道不是魚缸里最好的魚嗎？“——男孩

我把這個念頭埋在了心底，我以為它只會作為一個陰暗的念頭呆在心里不為人知的角落，直到時間讓它消磨殆盡。雖然我還是會有意無意的觀察著那個可以作為“魚”的女人的生活。

再過不久，我就要出國了，我可以擺脫魚缸，像一個人一樣活著。也就沒時間再管什么“魚”了。

沒想到媽媽瞞著我也辦了護照。

那天，她做了一桌子我愛吃的菜，滿臉幸福的對我說：“兒子，別擔心，媽媽也陪你去?！?/p>

媽媽也……陪你去……

這句話讓魚明白，它永遠只能在玻璃缸里活著，游動也好，覓食也好，永遠要在這個玻璃缸里。

是不是打碎這個玻璃缸，魚就可以游向大海？

我拿起曾經害怕時緊緊抱著的枕頭，把它狠狠的壓在了媽媽的臉上。

玻璃缸碎了！魚可以游向大海了！魚可以游向大海了??！

處理完尸體以后，飯菜都涼了，但我還是幸福的吃了媽媽準備的一桌子的菜，打算好好睡一覺再重新計劃未來的人生。

第二天清晨六點鐘，男孩醒了。他閉上眼睛想要睡到八點

多一分鐘也不行！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多一分鐘也不行！

原來沒有魚缸的魚，也失去了它賴以生存的水。

無論我怎么掙扎，我就像那條魚缸里的魚一樣。即使我的媽媽已經死了，可我還是覺得她的眼睛在看著我。她說過的話還在我耳邊。

無論我幾點睡，第二天六點都會醒。我睜著眼睛，看著太陽一點點從東方升起，天亮了。我卻沒有任何感覺。我看著太陽一點點從西方落下，天黑了。可我知道第二天，它還會照常升起。日復一日，每一天都沒有任何變化，可我……沒有任何辦法。

我可以殺掉任何一個人，卻沒辦法殺掉我自己。

“早上六點一定要起床，多一分鐘都不算優秀。”

“電視劇這樣的快餐文化只會耗費你的精神力。”

“怎么能看這種小說來浪費時間呢？”

“你的人生很寶貴。媽媽辛辛苦苦的把你養大，不是為了讓你浪費時間的?！?/p>

“你身上留著媽媽的血，你一定會是一個優秀的人?！?/p>

“媽媽這么辛苦，不都是為了你嗎？你怎么就不能體諒媽媽呢？”

媽媽，現在的我已經可以優秀的殺人藏尸了，媽媽，你看到了嗎？你當然看到了，你一直睜著眼睛，那眼睛，像魚的眼睛一樣。

對了，還有我的“魚”，我還可以養一條“魚”。

那天我還問她哪里可以買到行李箱，可等我回來的時候，她已經被警察帶走了，不知道，她現在還在不在。

我又去了那條小巷，我的魚急匆匆的朝我走來。我趁著她低頭走路的時候，從后面把她打昏在地，像扛著水泥袋一樣把她帶回了她的家里。

我把她的脖子用刀劃開。過段時間，她的脖子兩邊就會長出像鰓一樣的東西了吧~但人的脖子有些長，我只能從中間小心翼翼的截取一段，再縫合起來。她的頭中途還掉到了地上，那雙眼睛直勾勾的望著我，有點像我媽媽的眼睛，很漂亮。我暫時不打算動她的眼睛了。

我只把她的軀干和四肢縫合?，F在除了頭，其他部位都像魚一樣了，只要過一段時間，就會更像的。

【殺掉那個魚】

男孩看著眼前的“魚”

“我看著作為魚的你如何在玻璃缸里覓食，游泳，生存。你是我養的最優秀的魚?！?/p>

女人睜著眼睛……貪婪的從高倍鏡里窺探著別人的幸福生活，她沒有再回到水里，哪怕變成一具干癟的尸體，她也沒法抵抗作為窺視者的樂趣。

“嗯……也許……是時候，殺掉那個魚了?！?/p>

男孩看著魚，嘴里喃喃道?！捌鋵嵲缇驮摎⒌裟莻€魚了?！?/p>

男孩拿出手機，給舅舅發了短信：

舅舅，幫我回家取一下魚缸，我的魚還在里面，我之前忘了。

這兩個多月都過去了，這魚早死了吧~

死了也幫我拿出來吧~畢竟養了這么久，還是有感情。

行吧~

女人還在高倍鏡前睜著眼睛窺探著，她的身體已經萎縮，皮肉附著在骨架上，可眼睛還是無法離開那個對準別人家窗口的高倍鏡。

男孩把她留在了這個屋子里，想來也對，這本來就是她的屋子。

男孩聽到了樓下警車的鳴笛聲，他笑了。

在舅舅難以置信的目光下，男孩被警察帶走了。他的耳邊仿佛響起一聲槍響。

他知道。

終于，可以殺掉那個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