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員文章

你在剪頭發時翻過車嗎？

最近，一位叫@山城小栗旬的理發日記的理發師在B站意外走紅了。

事實上，他就是今年以來整個B站漲粉最快的個人UP主。

從1月建號到現在，他的粉絲數已經突破了240萬，單個視頻播放量高達800多萬。

而讓他一炮而紅的，是他堪比換頭般的理發效果。

無論看上去多貌不驚人的客人，只要給他剪兩下，似乎都能獲得整容般的新生。

在網友的強烈要求下，他甚至打算進行一個全國巡剪，去解決各地網友的剪發難題。

頂著“山城小栗旬”這個稱呼的，其實是重慶本地的理發師劉宇，他有著十幾年的理發經驗。

視頻中的劉宇常常留著兩個丸子頭，操著重慶口音，談吐之間隨性又灑脫。

但很少人知道，初中輟學的他，曾一度不敢跟客人開口說話。

是因為某個特殊的契機，他才成為了今天的“山城小栗旬”。

01　240萬粉絲的理發師

直到現在，劉宇都沒太想明白自己為什么會火。

他做過一些分析，可能是因為豎屏的視頻在B站比較少見，也可能是自己更新勤。

他問身邊的朋友，得到的回復是因為自己長得帥。他也想過是不是就像網友說的那樣：“大家對于身邊的理發師不太滿意。”

總而言之，@山城小栗旬的理發日記 這個賬號徹徹底底地火了。

雖然全部視頻都是手機拍攝，內容也很簡單，但一經發布就能輕松斬獲數百萬級的播放量。

有些評論提出質疑，說劉宇用了濾鏡。每到這個時候他就很無奈：“沒有什么化妝、濾鏡、美顏，我都沒有。我就是用手機拍，連收音都懶得弄，因為我真的是很嫌麻煩的人。

至于視頻中的大家看到的反差效果，劉宇給出了自己的解釋。

一個是長發剪短，本身變化就會很大。

第二個在于拍攝節點的選擇。

“最開始拍的時候，你用圍布把客人脖子蓋住之后就會顯得頭大，再近一點拍他肯定是丑的。最后做好發型，再從遠處拍，肯定會有反差。”

這些換頭般的巨大反差，讓劉宇在一夜之間收獲了大量的關注。

最多的時候他一天能收到幾百條信息，有人想把頭寄過去給他剪，有人要求他開一個全國巡剪，還有人愿意出價到一兩萬，就為了讓劉宇給他剪一次頭發。

劉宇卻拒絕了，“我不會為了錢去給他剪，我不靠剪頭發賺錢。”

這句話不是空口一說，從2021年起劉宇剪頭發的價格一直未變，剪一次388，會員價288。

他的主要收入來源是開店。

靠著自媒體的引流效果，目前他已經是四家理發店的老板，管理著30多名員工。

現在，他幾乎每天走在路上都會被認出來。“我戴著口罩，把頭發正常地扎一個辮子，一個揪揪人家就認出我。”

03　為什么你剪頭發總翻車？

@山城小栗旬的理發日記的每個視頻開頭，劉宇都有一句口頭禪：“說出你的想法。”

這就是劉宇日常和客人的溝通方式。

他說自己的理發技術“沒有算很好，就是一般偏好”，但他會想方設法地問出客人的需求，只有明確之后才會動手開始剪。

劉宇說大部分人剪頭發翻車，其實都是溝通的問題。

“我們不可能憑你的臉型和頭型就知道你適合什么發型。決定發型的因素太多了，只有你喜歡，最后這個結果才會成立。”

他還專門發布了一期視頻，教網友如何跟理發師溝通：先溝通清楚你的喜好、職業等，然后把不喜歡的點告訴理發師，越具體越好。

“千萬不要說得太模糊，比如‘修一下’這種，因為你的修一下和他的修一下不一樣。”

還有一種讓劉宇很苦惱的顧客。“他們常有一個誤區，又想帥又不想打理頭發。人人睡醒金城武，怎么可能嘛。”

劉宇說，一個好的發型，剪發占50%，打理占50%。發型師剪得再好，回去睡了以后不弄它，還是沒用的。

“我走在路上是怎么看帥哥的？十個人里面九個都不帥，唯一一個帥哥就是打理過頭發的。真的。我不騙你。”

有時候，網友也會向劉宇拋出各種剪發上的困惑，劉宇都會盡量解答。

比如有一次，網友問劉宇怎么才能選到靠譜的理發師，他就說：“第一個是看理發師的衣品，這代表著審美。第二個是貴一點的理發師會好一點。但凡剪發200以上的，怎么都有兩把刷子。再有就是排隊人很多的，也應該問題不大。”

現在，劉宇店里的客人幾乎都是靠自媒體引流來的。

從年輕的學生到中年的成功人士，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劉宇很擅長傾聽和觀察，這里就像是一個深夜食堂，讓他聽到了很多人的故事。

有人創業失敗，有人初中被校園暴力，還有人在戀愛關系中被綠、被PUA等等。

讓他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個長發男生。

他告訴劉宇，因為看到很多患癌癥的小朋友做化療，頭發都掉光了，所以他留了三年長發，想全部剪掉后捐給癌癥患者，讓他們有勇氣戰勝病魔。

從業十幾年，劉宇聽過很多留長發的理由，這樣的理由還是第一次。

因為內心受到觸動，他最后直接給那個男生免單了。

到現在，這些故事仍在店中每天上演著。

在客人們的眼中，劉宇似乎是一個隨性灑脫，放蕩不羈的人。

但很少人能想象，他曾一度不敢開口和客人說話。

03　不讀書你要干嘛呢？

初二那年，劉宇輟學了。

那時，他因為電影《熱血高校》而迷戀日本演員小栗旬，也覺得自己和小栗旬在片中扮演的不良少年有幾分相似。

“就是那種不是很聽話的孩子，那種氣質狠起來有一點點像。”

輟學的理由也像是片中角色的臺詞：“我不是讀書的料，想盡早接觸社會，體會那種自由。”

父母問他：“不讀書你要干嘛？你能干嘛？”

劉宇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美發。

他從小就是一個“臭美”的孩子，會在家把媽媽的摩絲一瓶一瓶地往頭上抹，弄得很香很香，直到最后頭發像刺猬的刺一樣一根根立起來。

別人覺得這些發型很搞笑，但他不在乎。

“我就是想和別人不一樣，就想把自己收拾得很好看，很帥，能夠接觸很多女孩子。”

沒想到才工作一個月，這個想法就被現實狠狠地教訓了。

劉宇至今都還清楚地記得，那段時間他每天從早上9點到晚上10點，洗了足足十幾個小時的頭，最后收到了人生中第一筆工資：120塊錢。

“對，你沒聽錯，就120塊。”

他拿出50塊去隔壁的網吧充了網費，因為當時有一個充50送50的活動。

剩下的70塊錢，他存下來給自己買早點。因為理發店雖然包吃包住，但包的只是中餐和晚飯，早飯要自己買。

而這還僅僅只是開始。冬天的時候因為理發店的洗發水太劣質，劉宇把手都洗裂開了。

“你們應該想象不了那種痛，他就是蹦開的那種，你能看到里面的肉。”

更大的痛苦是精神上的。

那時候，店里的人都是混一天是一天的狀態。他看到身邊的人洗完頭就在那里玩手機，就跟著學，也沒有想過精進技術。

“他們也是掙一兩千、兩三千的人，能告訴你什么東西嘛？”

這種懈怠的直接后果是，當時的劉宇在剪發上面極度不自信，也導致在和顧客溝通時頻頻怯場。

他最怕碰到那種氣場比較強的客人，每次給客人弄完總是左思右想：“他會不會覺得好看？我這里是剪直一點，還是剪圓一點？”

這種狀態足足持續了五年。

當時劉宇剪一次頭發只收30塊錢，因為內心的軟弱和不自信，他不敢跳去那種大的、貴的理發店，最后就只能終日渾渾噩噩地混著，“也沒想過以后會有好大的出息”。

在這樣一眼望不到頭的日子里，有一件小事成了劉宇改變的開端。

那個時候，總有一些高中女生來店里剪頭發，十七八歲的劉宇在一旁看著，卻不太敢上前搭話。

因為他當時只是一個水平一般的理發師，底氣有點不足。

他暗自決定，以后要變成一名專業發型師，然后和那些女孩子說上話。

04　給你五千萬，你干不干？

契機發生在2015年。受朋友邀請，劉宇去一所美發培訓學校做起了助教。

在這里，劉宇找到了自己能施展拳腳的地方。

以前念書時劉宇唯一擅長的科目就是語文，每次犯錯后寫的檢討，甚至會被老師拿來當著全班夸獎一遍。

這一點在教學時成了巨大的優勢。“我知道該跟他們說什么。出了什么問題，其他老師搞不定的都是喊我去引導學生。”

技術上面劉宇也沒有落下。每天晚上他都會一遍又一遍地練習，因為只有做到比學生們好很多很多，他才能去教別人。

“你的渴望有多強烈，你就能多快完成這些事情。”劉宇這樣形容那段時間。

在這股動力的驅使下，不到半年，他就升到了主講的位置，后來更是一路晉升，進入了學校管理層，工資也從每月五六千漲到了一萬多。

在這個過程中，劉宇整個人的狀態發生了質的變化。

以前當眾自我介紹時，劉宇會臉紅，語無倫次，但日復一日的當眾授課中，他慢慢找到了自信。

他還收獲了家人的認可。那幾年回老家，當父親向別人介紹自己的職業時，他發現父親的神態明顯變了。

“我第一次看到他有那種向別人炫耀兒子的感覺。當時我就想，以后一定要做到讓他為我驕傲。”

2018年，劉宇果斷選擇出來創業。

雖然兜里只有那個月發的一萬三千多塊的工資，但他心中充盈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自信：“我覺得我可以做這件事情。”

在靠朋友和家人湊夠錢之后，2018年9月15日，劉宇的第一家理發店正式開業。

那天發生的一切劉宇仍然歷歷在目。他和另外一個理發師從早上10點一直剪到了晚上11點半，“一口飯沒吃，一口水沒喝，連尿都沒有去尿一泡”，生怕漏掉了一個客人。

一天下來，兩個人一共服務了23個客人。關門的時候劉宇已經精疲力盡，但心中卻是抑制不住的興奮。

“這個事情是成了。”他心想。

之后的兩年，劉宇把理發店經營得小有起色，每個月能盈利幾萬塊錢。

但真正讓他的事業起飛的，是2020年11月做的一個決定——做自媒體。

“那個時候我就意識到，不是開一家店放那兒別人就會進來了，還是需要通過視頻這種直白的方式讓別人看到我們。”

但很快，一個巨大的難題就擺在劉宇面前——他對于自媒體一竅不通。

那之后的一段時間劉宇形容為“摸著石頭過河”。不會用相機他就用手機拍，不會用專業的剪輯軟件他就在手機上用app剪。

為了摸清自媒體的套路，他做了各種嘗試。最開始發一些修面的視頻，效果一般，他就試著拍徒弟，發現有了流量，就繼續往那個方向走，并且不斷尋找新的靈感。

為了給觀眾留下記憶點，他想到了“說出你的想法”這個視頻開頭的口頭禪。

因為有一次視頻中留了丸子頭，粉絲說很可愛，他就一直保留了這個發型。

因為白天要剪頭發，他就用晚上的時間剪視頻。

他對自己的要求是，當天拍下的內容最晚也要兩天內剪出來。

這也導致劉宇的生活作息被完全打亂。

因為安靜的時候剪視頻比較有想法，他就每天晚上八九點開始剪，剪到凌晨五六點就上床睡覺，下午兩三點再爬起來工作。

這樣的生活節奏讓他越來越分身乏術，但他依然堅持從拍攝到剪輯都自己完成。

“很多人說約不到我，因為我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我還要管幾個店。我精力不夠。”

很多店員看到后都感嘆，這么多事自己肯定做不來，但劉宇硬是一個人堅持了下來。

“我也懶，但是如果我說你每天拍視頻、剪視頻，連續保持兩年，我就給你五千萬，你干不干？你肯定要干。”

隨著自媒體的成功，劉宇的新店開了一家又一家。最近，他正在籌備自己的第五家店，還打算順應網友要求，舉辦一場全國巡剪。

隨著名氣越大，麻煩也開始找上門來。

重慶的理發店品牌多，大都開在樓上樓下，劉宇的店生意好，有些同行就會故意扮作客人來店里找茬。

劉宇說這些人他一眼就能看出來，但又不能當場反駁，因為“顧客為大”。

雖然有種種的麻煩，但劉宇還是在成名后，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樂。

在這個過程中，他發現自己內心變強大了。“現在我可以很自豪地跟人家說我是理發師。”

而最讓他有成就感的，是自己能夠影響別人。

他花了很大的力氣去培養店里的新人，直到他們的收入“成十倍、二十倍，甚至三十倍地翻”。

有時候想起來，連他自己都忍不住感嘆。

“我初中沒畢業，然后憑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走到現在，到達這個收入，以后老了都可以拿來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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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寫? |??布歐

編輯? |??Raku

運營? |??阿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