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員文章

文丨阿蒙

“你覺得我們將去往何方？”

“我想去碼頭整點薯條。”

“你誤會我了，我是說咱們一生的終極目標是什么，我們活著是為了什么？"

“為了去碼頭整點薯條。”

海鷗每天要飛躍5公里尋找食物，而它心里唯一在意的，卻是海岸碼頭，人類用塊莖類植物粉制作的垃圾食品。

你以為它只有鼻屎大的一團腦袋里，只能裝得下這點黃色條狀物？不，海鷗也有自己的人生、靈魂與思想，他也會思考哲學史上最經典的問題：人生意義。

只不過，它選擇了薯條。

這個世界上，存在著無數只偽裝成人類的“海鷗”，他們穿行在早上8點的每一條地鐵中，每當有一句“整點薯條”在互聯網被轉發，就會有一個人變成“海鷗”。

“海鷗們”堅定著自己所做的一切終將是虛無的，而奮斗的意義，只是為了能走到碼頭，輕松愜意地整點薯條吃吃。

這張漫畫的流行不是因為洗腦，它不同于其他你在互聯網常見的表情包般言簡意賅，相反，你非要看完完整的對話，才能明白作者的無厘頭幽默。

這兩只哲學海鷗，出自加拿大藝術家Joshua Barkman自2006年開始在ins上連載的“false knees（假膝蓋）”系列四格漫畫，最近也被整理作為漫畫合集《我能有什么壞心思呢》出版。

Joshua Barkman還有一個身份，就是著名的觀鳥師。所以他筆下的這些兩足動物們都極具寫實風格，又被賦予了高人格化的面部表情。

當然，在碼頭整薯條的海鷗，并不是Joshua Barkman大腦里突發奇想的產物，實際上，在海岸邊吃過快餐的人類，大多都曾受到過流氓海鷗的欺辱。

你想象中的碼頭風景是，海浪聲伴隨著遠方紛飛的海鷗鳴叫，清風吹起暗戀女孩的長發拂過你的臉。你們相擁在長椅上，女孩給你帶來親手做的炸薯條。

但實際上當你帶著食物在長椅上坐下的瞬間，就會有一只臂展遮天的大鳥，怪叫著從1公里以外的地方沖過來，然后用它土黃色的尖喙搶走你女朋友手中的薯條。

“海鷗薯條”這一傳世名畫最早在國外的爆火，很有可能是外國網友Hannah Coleman用iphone 3G拍下的一張照片，這張照片在2010年的英國報紙上被多次刊登。

在此之前，內陸人民很少認知到，原來海鷗和我們一樣，如此地熱愛油炸食品。2021年，Hannah把這張圖隨手傳到了自己的INS上，谷歌第一時間發現并買下了它，這下，全球人民都看清楚了它們丑惡的嘴臉。

碼頭超市的打工仔們，也終于搞清楚了，原來每個月失蹤的那些個薯條庫存，全部被奉獻給了海岸線原住民。

如果僅僅是吃撿來的薯條也就算了，在這些眼睛長在身體兩邊的動物眼里，人類不過是個支架，架子上供著它們最愛的薯條。

海邊城市的新聞里總是會出現，暴怒的人類為了懲罰虎口奪食的海鷗，反而被動物保護單位逮捕的消息。

所以人們盡管對這些流氓大鳥恨的牙癢癢，卻并不能拿他們怎么辦，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們奪走自己的午餐。

Joshua Barkman描繪下的海鷗，這種賤兮兮的神情一點不少，還多了一些無意中流露的哲學氛圍，用他的話說就是“偶然閃現的智慧”。

不僅僅是海鷗，Joshua Barkman把這些獨屬于人類的奇思賦予給了所有毛茸茸的生物，讓他們代替我們去思考、去煩惱。

這里有因為太多事情需要考慮而感到焦躁的山雀，每天糾結換毛、做窩、覓食、交配，這是正視現實亦或只是無意義的愁思？

這里也有滿口臟話的灰兔，用最樸實無華的語氣告訴你，“***活著真好”！

出版的合集修正了所有的臟話，我還是喜歡原版

甚至連作為地球最龐大生物的藍鯨，凝視著深藍無一物的海底，也會感到迷茫。

那么多看似充滿著黑色幽默的低進化動物，都不約而同地在和我們探討著同樣的問題：生命的意義是什么？

四格漫畫營造的沖突感，讓我們在前兩格進入作者預設的嚴肅議題中；而后兩格，作者又用與其預設完全不符的幽默或臟話來消解這些議題。

我們喜歡漫畫里傳達的虛無主義人生觀，是因為這與前段時間中文互聯網爆火的“躺平學”如出一轍但亦有不同。

它們崇尚人生必定是有意義的，只是這個意義不需要是“拯救世界”，可以是薯條、可以是路邊的小花、可以是春天的到來。

深山之中，不知名的河流里，有一條把“改變世界”作為夢想的魚。漫畫前后巨大的落差惹人發笑，可難道把魚替換成一個人，你就不會覺得荒誕了嗎？

這些樸實無華的“反矯情”討論在漫畫里隨處可見。再多的形容詞、再復雜的辭藻，都不如一句純粹直白的“真**紅啊”。

這也正是“海鷗”能偷偷潛入人群的原因，或許我們中的大多數人，心中都住著這只渴望逃脫一切無聊且宏大的成功學，一心一意只想在碼頭整薯條的灑脫海鷗。

只要把薯條替換成任意一種你內心目前最想要的東西，一切故事就順理成章的發生了。

圖源水印

網友們在五花八門的改圖中，將這只海鷗賦予了自己最簡單的需求：不禿頂、看色圖、磕CP、吃軟飯。

這些快樂無比廉價，卻看起來唾手可得沒有任何門檻。難道這些就不能作為人生的意義嗎？為什么我們要把自己壓抑在虛無縹緲的“詩”和“遠方”中？

如果在生日時把“吃軟飯”作為新年愿望大聲地喊出來會社死的話，那么把它藏在海鷗嘴巴里就不顯得那么怪了。別總要等到禿頂之后才懂得，“年少不知軟飯香，錯把青春插稻秧”的真理。

如果活著是為了快樂，那吃軟飯不就是最簡簡單單的人生意義嗎？如果996是為了60歲的時候可以住在更奢華的養老院看色圖，那為啥不趁年輕看個夠。

圖源水印

單推一個角色，為她氪完所有工資，不需要是因為她映射了你童年女神的光輝，只需要“瑟瑟”就可以了。放心，海鷗會替你趕走所有叼著“不準色色！”的狗狗警察。

薯條之于海鷗，就像等身抱枕之于你。不同的是，人類對于這些腦袋和核桃仁差不多大生物的要求，可能僅限于能辨認出薯條與自己手指的區別。但作為獨生子/全村唯一大學生/家里多出來的一雙筷子，你的腦子里可不能只有抱枕。

人皮裹了太久，終究變不回海鷗了。所以我們一次又一次在網上傳播這張梗圖，一方面是想借海鷗之口訴說自己對“薯條”的渴望，另一方面也是宣泄自己終究沒法像海鷗一樣自由的無奈。

在今天的中文互聯網上，“整點薯條”儼然成為了年輕人們暫時躲避社會責任的港灣，仿佛只需要用鍵盤寫下這四個字，就會有一只海鷗以兩百碼的時速沖出來，為你抵擋所有的責難。

Joshua Barkman可能也從來沒想過，自己筆下的傻鳥可以掀起海對岸的一番哲學思潮。

碼頭上正在嚼薯條的海鷗也沒想過，人類居然還需要糾結人生的意義。

嘿，聽聽你那沒有羽毛的翅膀之間那個跳不停的玩意兒說的話吧，當你獨自漂浮在凜冽的海風中，周圍再無一點多余的喧囂時，它會向你大聲地喊出兩個字：薯條！

誰說這就不能作為人生意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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