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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海拾貝】康德1935
    來源:嗶哩嗶哩作者:洞察網(wǎng)2022-01-19 21:00:48

    “朕受日本盟友之禮待,日本國民之隆重歡迎,同裕仁天皇共赴宴、閱兵,互換信物,參觀日本國之軍工,實(shí)為贊嘆.....故此,當(dāng)盡滿洲舉國之力,結(jié)成兩國世代交好,日滿親善。”

    語必,這個男人抬起了頭,在不大的議會客廳里,一側(cè)坐著的是他的大臣們,一側(cè)是總務(wù)廳與關(guān)東軍的軍官們。

    “日滿親善!”

    大臣們起了身為他鼓起熱烈的掌聲,日本軍官們心滿意足的點(diǎn)著頭,板垣大佐那張死人般僵硬的臉上擠出了狐貍的笑容。

    “陛下,記得您祖母慈禧太后曾說過‘量中華之物力,結(jié)與國之歡心’,當(dāng)今滿日之間正是如此,想必大日本帝國在滿洲國的協(xié)助之下?lián)魯顸h指日可待。”

    “是的。”

    他笑了出來,仆人們拿著托盤,將一杯杯倒入美酒的高腳杯送至他與他的大臣和日本人面前,所有人紛紛起立,男人深吸口氣,他是在二十余年混沌生涯中第一次感覺那么棒。

    這是他第三次當(dāng)皇帝了,而這次,強(qiáng)大的日本人站在他身后,他還與日本的皇帝結(jié)交,勢不可擋的日本人承諾將幫助他復(fù)國,那個祖上延續(xù)了276年,倒在他手上的大清。

    自己將再度成全中國人的皇帝,宣統(tǒng)帝,愛新覺羅·溥儀。

    他望著金色香檳里自己的倒影,這個容光滿面的男人舉起酒杯:“為了日滿親善,世代交好。”

    “萬歲!萬歲!萬歲!”

    ......

    “萬歲爺,到了。”

    溥儀裹著一層又一層的衣被,卻無論如何都暖不熱那顆冰冷的心,反滿聯(lián)盟的炸彈與恐嚇,國民黨刨開的皇陵踐踏著他祖先,還有那他既憎惡又懷念的紫禁城。

    溫馨的記憶都像船只途徑后留下的水波,散開了。

    他對這個國家,由國民黨統(tǒng)治的國家只有恨,而滿洲,他祖先發(fā)跡的土地還未被國民黨徹底管控,日本人告訴他滿洲的人需要一個皇帝,日本人能幫他成為皇帝,于是他來到了這,將踏上滿洲的土地,勢必重新成為皇帝。

    “婉容,到了嗎?”

    他摸向身邊亭亭玉立,雍容高貴的女子的手,婉容微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溥儀起了身,他走出船只的客艙站在甲板上眺望,寒風(fēng)凜冽,海綿浮著層霧氣,遠(yuǎn)方的港口若隱若現(xiàn)。

    他幻想著,會有上千人上萬人站在碼頭,等他登錄便齊呼“萬歲萬歲萬萬歲”,然事與愿違,當(dāng)臨近那灰白色小港口后,碼頭上只有幾名無聊的踢石頭的日本官兵。

    “溥儀閣下是嗎?”

    “是的。”溥儀失落,卻又把那份失落隱藏起故作平靜回答道:“我是溥儀。”

    “請上車吧。”

    溥儀仍在猜測或許會有個驚喜來迎接他這名皇帝,可直到汽車遠(yuǎn)離港口,在荒野的道路上開著,他才確定的確沒有任何驚喜。

    “我們要直接去沈陽嗎?”

    他迫不及待的問,而位于副駕駛的日本人回答道:“呀,不,還請閣下在旅店暫且休息幾日,板垣大佐正在著手處理閣下的事務(wù),很快將予以您答復(fù)。”

    溥儀不開心了,“是日本人承諾我重登皇位我才來的。”

    “是的,但還請閣下多做等待,您知道,國際上和國民黨......會有些困難。”

    國民黨。溥儀聽到這個詞后比剛才更加氣憤。

    半響后他說:“我會等的。”

    溥儀被送到了據(jù)沈陽城百公里外的日本酒店,他泡在酒店內(nèi)的溫泉里,被蒸發(fā)后凝固的氤氳水汽環(huán)繞,暖色燈光照在頭頂,寒意逐漸退散,他也放松下來躺靠在池壁邊。在半睡半醒間,夢到了沈陽城內(nèi)會有拔地而起的宮殿,嶄新的金色龍椅靜置在大殿內(nèi),他的臣民磕頭仰望著自己身著龍袍登基稱帝。

    多好的光景。

    “閣下,我們該起程了。”

    幾天后,日本人又來找他,溥儀興奮的以為會是去沈陽參加自己的登基大典,卻被告知目的地在旅順,他勃然大怒:“我大可去英國,去歐洲,尚若是日本人不守信,我何必在此。”

    “板垣大佐在那,閣下,他會告訴你一切,包括承諾,請上車吧。”

    日本人對他還是畢恭畢敬的,甚至彎腰行禮。事已至此,溥儀似乎別無選擇。車子走在白雪皚皚的郊外,衣衫單薄的流民瑟瑟發(fā)抖,彎腰在地頭用布滿凍瘡的手扒拉著被人遺漏的蔬菜,看有哪些能果腹。東三省的土地上到處都是饑寒交迫家徒四壁的場景。

    婉容不忍再看下去,她蹙眉把頭轉(zhuǎn)回車?yán)铮瑢︿邇x說:“他們好可憐,你看報紙了嗎?這些都是日本人禍害的。”

    溥儀只是麻木的眺望著,說:“我和他們不一樣,我是九五之尊。”

    “你和日本人合作,該怎么合作呢?”

    “等我成為皇帝后會讓百姓們好起來的。”溥儀捋著婉容的發(fā)梢柔聲道:“我是一國之君,婉容,等我再次成為全中國的皇帝。”

    “但是日本人.......唉......”

    婉容長嘆著,把頭依在了溥儀肩上。

    1932年2月,東北行政委員會宣布滿洲脫離南京政府統(tǒng)治。

    當(dāng)滿洲國國旗與滿蒙人民宣言書放在溥儀辦公桌上時,他的眼眸見罕見的閃過欣喜。

    “溥儀閣下,通過民意選舉,你將成為滿洲國第一任國家元首。”

    溥儀對著板垣大佐點(diǎn)點(diǎn)頭,他拿起那面黃色為底的五色旗看了許久,放下再起身,是許久的無言。他走到床邊,看窗外的飄雪與圍墻,半響后說。

    “元首,但是是選舉的,這代表著他們還能選出其他人。那么板垣大佐,我的大清帝國與新的皇帝稱號是什么呢?”

    板垣大佐面露不快,他閉合的嘴唇像在口中咀嚼著什么上下蠕動著,深吸口氣板垣才答復(fù)道:“在不久的未來,閣下,我們將爭取法定您的皇帝地位。”

    “希望如此,但在得到明確答復(fù)前,元首還是要往旁邊放一放。”

    “那恕我告辭了。”

    板垣憤憤的走出辦公廳,他脫下帽子丟給跟隨的士兵口中怒罵著:“混蛋,以為自己是什么東西,若不是軍部和天皇需要,早就把你丟給蔣介石了。”

    溥儀還自我陶醉在剛才的做派中,屋外滿洲的旗幟正緩緩升起,隱隱約約被他幻視為龍旗。

    旅順,他祖上發(fā)跡地,自己也將在此東山再起。

    然而第二日板垣大佐再來找他時態(tài)度強(qiáng)硬,想來定是昨晚在軍部商討得到的應(yīng)對策略,亦或是獲得更上級的指令,他明確告訴溥儀,“如果閣下對元首職位有所疑慮,可暫由他人接管,自然也暫且需將閣下送回天津。”

    回天津,這是要把他送去給國民黨,給蔣介石!

    溥儀知曉也深信王朝更迭需以一方的首級作為句號,況且他與國民黨的仇恨是不共戴天,板垣是明里暗里強(qiáng)迫他接受協(xié)議不容他喘息。溥儀癱坐在椅子上,望著那份文書上空白的簽字處,顫抖著抬起手,拿起了鋼筆。

    1932年3月,滿洲新首都,長春。

    道臺衙門外已是人山人海,黃旗近乎是鋪展在了長春城內(nèi)的大街小巷,氣球掛著彩條飄在空中,白玉石堆砌的衙門口前樂隊(duì)盡力歡奏,各國記者早就架起了相機(jī),人群被疏導(dǎo)讓出條通道,只待溥儀乘車而來。

    但是,這是多么寒酸的地方啊,當(dāng)溥儀下了車成為眾人的焦點(diǎn),他仰望著衙門上掛著的牌匾默默嘆息,僅兩人并排通過的入口,和他那兒時記憶登基大典的太和殿相形見絀。即便周圍的人們盡力去讓這場就職典禮看上去隆重,卻仍舊和一個縣令就職無異。

    唉,誰讓自己屈居于此呢?滿洲實(shí)在是太小了。

    溥儀是矛盾的,他一面嫌棄著,一面又因人群的呼聲而欣慰,他自認(rèn)為是真龍?zhí)熳樱瑥某錾透呷艘坏龋裉觳贿^是重獲祖上基業(yè)的第一步罷了。

    溥儀享受著,他的皇帝夢還在與日本人的合作中做著。

    如果日本人想要煤礦,那就給他們煤礦,日本人想要土地那就給他們土地,日本人想要勞工就給他們勞工。

    溥儀需要日本人的軍隊(duì)來保護(hù)他自認(rèn)為尚不穩(wěn)定的政權(quán),所以暫且的讓步是必要的。溥儀明白這個道理,卻又單純的以為自己已經(jīng)是滿洲的真正掌權(quán)者,他與日本之間的關(guān)系應(yīng)是國與國之間的關(guān)系。

    北方的軍閥們還在內(nèi)斗,南方的國民黨正在圍剿共產(chǎn)黨,而日本借此機(jī)會逐步蠶食中國的領(lǐng)土,溥儀見狀甚至帶頭捐贈出自己那些祖輩流傳的珍寶以協(xié)助日軍,他把自己的美夢,把自己千秋大業(yè)的夢想寄托在屠殺他同胞的日軍身上。

    婉容抹淚哭訴,她明白日本人從未安好心,“哪有你這樣的皇上呢?日本人可是在殘害你的子民,你卻還順著他們的心。”

    “誰是我的子民?”溥儀反問道:“你是說在我落魄時打算迫害我的人,還是挖掘偷盜我祖上陵墓并拍手叫好的人?”

    溥儀冷冷的說:“那是另一個國家的百姓了,婉容,除非他們?nèi)詺w順于我大清。”

    1934年3月1日。

    早八點(diǎn),溥儀身穿龍袍去往長春城外搭建的建議天壇祭天祭祖。他的身子蜷縮在光緒皇帝的龍袍里,低著頭彎著腰,仿佛這件衣服有千斤重。溥儀時不時仰望面前那個‘小土丘’,他的大臣于來賓們則站在外圍無聊的打起哈切或隨意交頭接耳。

    三月的寒風(fēng)依舊猛烈,土灰讓溥儀睜不開眼,他奮力想挺直腰桿,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他這個樣子算哪門子皇帝,溥儀對此也是心虛,他仍不是大清帝國皇帝,而只是滿洲國的皇帝。至于這件龍袍,還是他同日本人爭執(zhí)的妥協(xié),在典禮舉行的前夕叫人去北京取。

    “你是滿洲國皇帝,而非大清帝國的皇帝,你這樣做會引起國際輿論爭議,對閣下沒有好處的,你應(yīng)當(dāng)穿滿洲陸海空軍大元帥正裝加冕。”關(guān)東軍如此勸告溥儀,溥儀則難得的保持著強(qiáng)硬態(tài)度振振有詞:“朕乃一國之君,祭拜先祖必須穿大清龍袍,朕已丟了祖上基業(yè),還要朕在祖宗面前更丟人現(xiàn)眼嗎?”

    一套告天即位的古禮下來,溥儀雙膝跪地,長久的仰望天空,而那里仍是被薄薄的云層遮蔽。

    滿洲帝國皇帝溥儀、滿洲帝國皇后婉容、還有座相比于紫禁城小的可憐的皇宮。

    28歲的溥儀終于實(shí)現(xiàn)了他的皇帝夢。

    ......

    “將會有一張宴會需要您出席,陛下”日本人找到他,并告訴他:“各國的記者和來賓都有,他們迫切想知道您出訪日本后的感想,以及陛下您接下來的打算。”

    各國來賓,是的,他的確是一國之君,正如一個大國的君主那樣應(yīng)當(dāng)受著各國的禮待。

    嘉樂殿內(nèi)歡快的曲樂鳴奏,身著黑色禮服的溥儀被賓客圍繞,侃侃而談,向來賓們道訴自己在日本的見聞,講他同裕仁天皇所結(jié)下的‘深厚友誼’,并提出為保持日滿兩國的友好交往將可能許下些承諾,不單單是港口與礦產(chǎn),讓日本人在滿洲國土上駐扎更多部隊(duì)也不是不可。

    而他的妻子,滿洲國的皇后孤零零的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這漂亮的女人現(xiàn)在就像朵蔫掉的花,她兩眼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右手捏著高腳杯感受著酒水的冰冷,右手從椅子扶手下的鏤空里伸出,垂向地面。

    仿佛隔絕了宴會中的喧囂,就連那喜悅也在臨近她的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原來你在這里,我的皇后。”

    婉容抬起垂下的眼皮,這個女人的臉上只有無力的蒼白,哪還有血色,她嗓子里發(fā)出喘息的‘嘶嘶’聲,開了口。

    “祝賀您,陛下。”

    “你應(yīng)該起來走走,你這樣讓我很難堪。”溥儀坐到婉容身邊抿嘴說。

    婉容嘴角一咧,笑了出來:“你已經(jīng)多久沒臨幸我了?這不讓我難堪嗎?”

    溥儀反駁道:“那是你染上了毒癮,它會害了你。”

    “毒癮?”婉容蹙眉搖頭:“皇上,長春的每條街上至少有五家鴉片館,你可曾想過它會不會害了你的子民?”

    婉容撐著身子奮力站起,溥儀想扶住她,卻被婉容推開了手。

    “日本人還要往滿洲移民,你覺得他們以后是你的子民,還是天皇的子民?”

    “夠了!”

    溥儀壓聲呵道:“你曾經(jīng)不認(rèn)為我能再當(dāng)上皇帝,現(xiàn)在我是了,你究竟對我有哪里不滿。”

    婉容呆呆的看著他,又側(cè)著頭,喃喃道:“你這樣算什么皇帝?你能隨心所欲頒布任何一條有利于滿洲的詔書嗎?”

    她顫顫巍巍直起身,對著坐在椅子上憤憤盯著自己的溥儀舉起酒杯:“祝陛下萬壽無疆。”

    這次出訪日本受到的隆重接待讓溥儀飄飄然了,他認(rèn)為自己的確是一國之君,無論是對日本還是在國際上無人否認(rèn)那便是默認(rèn),他的野心隨之增大,他回想自己的先祖,覺得自己有必要去盡一國之君的職責(zé)。

    溥儀當(dāng)然是不需要日本人來教他該如何當(dāng)皇帝的,他每日早早的便來到勤民樓的辦公室,懷有著信心,且期待著自己的工作。

    然而當(dāng)日本人把工作交予他時,溥儀才發(fā)現(xiàn)自己每日不過是接見一些人,或是在他翻都沒翻過的文書上簽上自己名字,蓋上滿洲國皇帝的章印。

    日復(fù)一日月復(fù)一月皆是如此。

    “其它的公務(wù)呢?”他問向日本人:“我說的是決策性文件,滿洲國的經(jīng)濟(jì)、建設(shè)、還有軍隊(duì),為什么不告訴我。”

    日本人則含含糊糊的回答道:“唔,這個嘛,很抱歉陛下,這個,嗯......是制度問題,您明白吧?”

    “制度?這算哪門子制度!哪怕是英國也不至如此吧?”

    溥儀赫然怒起,而日本人只沉默著收回了他桌上文件,對其鞠躬后轉(zhuǎn)身離去,留下他一人不知所措。

    “呸!日本人。”

    他的心腹大臣們痛斥著日本人的蠻橫:“他們哪把我們放在眼里,還有您,皇上。我們必須向他們表明我們的態(tài)度。”

    “而且滿系官吏的工資和日系官吏的工資根本就是天壤之別。”

    “太可惡了,日本人完全就是瞧不起我們。”

    溥儀將手放在鼻下蓋住嘴陷入沉思。

    例行的國務(wù)會議,無非是大臣們和日本人走個過場,匯報下近日工作,然即便是過長日本人都沒有說更多的意思,他們對自己在滿洲土地上的所作所為閉口不談,只不痛不癢的提到了幾處點(diǎn),例如日本的軍艦來了幾艘走了幾艘,僅此而已。

    熙洽對日本人囂張的態(tài)度忍無可忍,他在日本人將離去時叫住他們,“且慢,我想和諸位討論下日、滿系官員同工不同酬的問題,憑什么日本人安排給日系官員的工資要高上我們40%?”

    熙洽的話一呼百應(yīng),溥儀的心腹大臣們附和著沖日本人喊道,“對啊,憑什么”“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溥儀就坐在那靜靜的看著,等日本人回復(fù)。

    為首的日本人官員轉(zhuǎn)過身,他的臉張紅成了豬肝色,緊握著說,但看在溥儀的面子上不好發(fā)火,只忍著憤怒說:“日本人,長途跋涉遠(yuǎn)離家鄉(xiāng)來幫助滿洲建設(shè),工資高一些不可以嗎?還是說,滿洲人是不懂感恩的?”

    “這是什么鬼話?!”

    熙洽聽罷更為不滿:“我不是在和你們爭這兩個錢的問題,日本人口口聲聲說來幫滿洲建設(shè),真的有在建設(shè)滿洲嗎?還是說在建設(shè)你們?nèi)毡救说臇|西?況且如果沒有滿洲人的話你們?nèi)毡救嗽跐M洲拿什么去建設(shè)?!”

    “混蛋!”

    日本官員勃然大怒,他不顧溥儀的顏面大聲道:“滿洲是由日本人的血換來的!沒有日本人你們就不會在這里!皇帝陛下,請你管好你的官吏。”

    熙洽也腦了火,他不甘示弱說:“即便是關(guān)東軍總司令官也沒有用這樣的口氣同我講過話,你又算什么?”

    日本人卻冷笑道:“我沒有別的意思,閣下,我只想讓你明白,這些決定都來自于軍部。”

    “這......”

    滿系官員們頓時啞口無言面面相覷,會議廳內(nèi)鴉雀無聲,就連溥儀都瞪大雙目難以置信的看向那些日本人,后者們鄙夷的哼了聲,推門離去。

    溥儀半響說不出話,他的大臣們手足無措,問道溥儀:“陛下,我們該?”

    “我會向日本人說的,”他吸了口氣,喉嚨都是干的。“我會的,我和天皇是摯友,滿洲國是受我統(tǒng)治而非日本人。”

    溥儀睡不著了,他坐在書桌前,面對燈光下的空白紙張,手上鋼筆筆頭已干涸,縱使腦中有千言萬語也寫不住,他嘆息,他顧慮,有時會狠下心將筆頭壓在紙張上,又在轉(zhuǎn)瞬即逝的勇氣過后陷入迷茫,直至筆頭留在紙上一個深色的墨點(diǎn)。

    那是下午四點(diǎn)的內(nèi)閣會議,當(dāng)溥儀坐在位于高臺的椅子上時,桌面早已攤開只需他簽字的詔書。

    ‘經(jīng)深思熟慮之后,我決定任命原國防大臣張景惠為滿洲國新任總理大臣......’

    他在默念這份早由日本人擬好的詔書時,那些同樣經(jīng)日本人選上的滿洲國大臣們正無聊的打哈切,日本人們也隨意坐著,等待他按流程簽完字后拿走詔書。

    但這次,溥儀沒有如日本人所愿,他把詔書合上,生硬的擠出微笑說:“在這之前,我想談?wù)剟e的事情,關(guān)于滿洲國和日本國的美好未來。以及我們兩國之間的友誼。”

    日本人們挑起眉來,詫異的看向溥儀,而昏昏欲睡的大臣們同樣被嚇醒,他們先是看了眼日本人的臉色,才望向這個逐漸站起身的男人。

    他堅(jiān)定的說道:“滿洲國與日本的友誼,應(yīng)當(dāng)以互相尊重為基礎(chǔ),而尊重則意味著平等與獨(dú)立。”

    日本人的眼角開始抽搐,眼中投射出隱隱的恨意,力氣集中在他們挺起的上半身,死死的盯著溥儀。

    “當(dāng)我與裕仁天皇站在一起,向著兩國國旗敬禮時,意味著這種尊重已經(jīng)得到雙方的認(rèn)可,滿洲國并非日本的殖民地。”

    “嘩啦——”

    日本人當(dāng)即起身,踢開了身下的凳子,他們沖著驚慌失措,但又堅(jiān)持著的溥儀投來不屑的目光,頭也不回的往議會廳大門走去。

    溥儀的聲音開始發(fā)顫,望著漸去的日本官員們的背影,眼里是多么的無助,可這時的他沒法停下,至少他的大臣們還在。

    “滿洲國就是滿洲國,兩國的關(guān)系,應(yīng)當(dāng)像兩國皇帝之間的關(guān)系一樣,出自保留我們古老傳、傳統(tǒng)的愿望,兩個,兩個民族間互相尊重。”

    那些大臣們見日本人都走完,他們也站起身對著還在演講的溥儀彎腰行禮告辭,溥儀難以置信,又無法阻攔他們。

    空蕩蕩的議會廳內(nèi),只剩下溥儀一人站在那,發(fā)抖的嘴唇吐出最后幾個字。

    “很快,其他國家也會效仿于此......”

    天空昏黃了。

    溥儀呆滯的回到了餐廳,歇了力氣般癱坐在椅子上,兩手相互撥弄,目視銀盤怔怔道:“你說的對,我哪里是個皇帝呢?”

    傀儡。溥儀那場幻夢的泡沫終是被戳破了。

    而隔著他幾張椅子遠(yuǎn)的位置上,婉容正吐出煙圈,把紅酒灌入肚中。

    “這是最糟糕的一天對吧。”

    當(dāng)涼了的湯汁用勺子倒入碗中時,婉容開了口。

    “我懷孕了。”

    “......”

    溥儀蒼白的臉緩緩轉(zhuǎn)向婉容,他的皇后仍在一杯接一杯的飲酒。

    “父親是個滿洲人。”

    “為什么?”溥儀忍怒問。

    “我是為你要的。”婉容抽泣道:“滿洲國必須后繼有人。”

    此時此刻,兩命日本軍官步入他的餐廳,手拿他未簽字的詔書放在溥儀身邊,“皇上忘記在任命書上簽字了。”

    或是為了在日本人面前留有身為皇帝的最后一絲尊嚴(yán),溥儀起身走到宛如身邊,兩手放在她肩膀上說:“朕沒忘,只是現(xiàn)在皇后懷有身孕,我們需要些時間。”

    然那兩名日本軍官樂了,在溥儀困惑的注視下不留情面的說道:“是的皇上,我們知道,孩子的父親姓李,是保安隊(duì)長。”

    婉容驚訝于日本人是怎么知道這件事,她把手伸向溥儀的手,但還未觸碰到,溥儀便從她身上彈開,后退幾步六神無主的蹣跚著,不得不扶住椅背才站穩(wěn)身子。

    現(xiàn)在他最后的尊嚴(yán)也蕩然無存了。

    “我們會替皇上您懲罰他,現(xiàn)在,請簽字吧。”

    那份詔書再次攤開在溥儀面前,在他眼里詔書上的字已是模糊了。

    “皇上的尊嚴(yán)不容玷污。”

    尊嚴(yán),哪還有尊嚴(yán)呢?

    溥儀捏住了日本人遞來的鋼筆,在那詔書的空白處寫上自己的名字。

    愛新覺羅·溥儀。

    身為皇帝的他,在一天之內(nèi)丟掉了江山與美人。

    幾個月后,嬰兒出生,而溥儀見那孩子的一面還是他爭取到的,婉容躺在臨產(chǎn)床上昏了過去,嬰兒正放聲啼哭著,溥儀抱住了不屬于他的孩子,看著婉容憔悴的面容,那是份難以言喻的心情,孩子,溥儀,還有燃著烈火的火盆。

    孩子一出生就死掉了。

    溥儀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看著自己的雙手,嬰兒的觸感與啼哭似乎還在回蕩,真實(shí)又無比飄渺。

    日本醫(yī)生進(jìn)屋后告訴他:“皇上,皇后醒了。”

    “皇后還好嗎?”

    “皇宮中太冷,她最好去暖和點(diǎn)的地方。”

    “我去看她。”

    “她已經(jīng)走了。”

    “咯噔——!”

    是汽車開門的聲響從樓下傳來,溥儀隔窗望去,只見婉容正被人攙扶著推入車內(nèi),溥儀的眼眸逐漸睜大,他短促的喘息著,當(dāng)與扭頭遙望而來的婉容相對視,他拔腿就往樓下跑去,他躍下臺階,大喊:“停車!讓他們停車!”

    然無人應(yīng)答,女仆,警衛(wèi)們只是站在原地向他行禮。

    “停車啊。”

    溥儀跑出了他那漆黑狹小的宮殿,在廣場的雪地上奔跑,卻最終,只追到了汽車留下的尾氣,與關(guān)閉了的紅色大門。

    離家關(guān)閉的大門,隔絕乳母的大門,與世隔絕的大門。

    溥儀像是籠中的雀兒,在籠子里呼扇著翅膀,卻無論如何也飛不出囚籠。

    他失神的看著那扇把他重新給封鎖住的鐵門,只能蠕動著喉嚨,發(fā)出沙啞的,無力的哀求。

    “開門。”

    無人應(yīng)答,汽車的轟鳴漸行漸遠(yuǎn),日本官員們站在陽臺眺望這名落魄的皇帝,他孤身一人,雪花飄零。

    [責(zé)任編輯:linlin]

    標(biāo)簽: 陸海空 滿洲國 大清帝國 是大臣 我的皇后 日本人 日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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