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員文章

每到年底，就會有很多網友將這一年的經歷做成視頻，上傳到B站。

在今年的總結視頻里，一條名為《2021，我的21歲》的作品奪走了很多人的眼淚。

制作者叫張瀏瀏，是南京林業大學的一名大三學生。他的21歲，是從媽媽的漸凍癥病情惡化開始的。

生活給了他一記重錘，他卻沒被打倒，照顧媽媽的同時，考證、參加社團、收養小貓……嘗試了各式各樣的體驗。

年底，張瀏瀏將自己和媽媽的2021做成視頻，時長08:20，數字是媽媽的農歷生日。

這條視頻發出之前，張瀏瀏的B站賬號@LLlouis還只有13個粉絲，但很快視頻的播放量就達到了100多萬。

一個21歲的年輕人，消化生活的艱難，懷著愛大步前進、保持樂觀，這份勇敢給了很多人力量。

我們找到他，了解了視頻背后，他這一年里發生的更多故事。

01　21歲，我和母親

在原本的想象中，21歲應該是為學業全力沖刺的一年。備考雅思，準備實習，就和大家一樣按部就班地生活，結果沒想到出現了一個意外。

疫情之后，媽媽在上海華山醫院和南京的鼓樓醫院確診了漸凍癥。

到了今年1月初，我放假回家時，察覺到她的病情惡化很明顯。她走路開始變得吃力，只能有人扶著一點點走，起床也需要有人拉起身了，這對我打擊很大。

于是年初的三個月，我就把時間空了出來，全心在家里照顧媽媽。

那段時間我的一天是這樣度過的：

早上八點前起床，在床邊等媽媽醒來，幫她一件件穿好衣服，給她洗臉、刷牙，接下來是喂她吃飯，在她渴了的時候及時倒上水。

要做的小事有很多，比如眼鏡掉下來要推一下，鼻涕眼淚也要及時擦一下。因為她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我就要幫助她維持一個正常的生活。

對漸凍癥患者來說，做一點簡單的康復訓練也是必要的，可能會讓肌肉萎縮得緩慢些。所以每天還會有半小時左右的鍛煉時間，我扶著媽媽在家里一點點走。

媽媽沒有活動能力，也沒什么表達能力，我想讓她更開心一點，就會從生活找到微小的樂趣讓她感受。

比如家旁邊有一個做熏燒的店，做得很不好吃，但有一天我還是去買了。我們在家里吃了之后“pia pia”地吐，吐完之后覺得好開心，好好玩。

媽媽以前喜歡穿偏暗色的衣服，生病之后，我就找來紅橙黃綠青藍紫各種顏色的衣服給她穿，我們在家里套衣服玩。她因為漸動癥而不能動，但穿不一樣的顏色在身上，對她就是新的體驗。

那幾個月我的成長速度很快，我的行動力變強了，對于親情和時間的概念也更清晰。

3月回校之前，媽媽說話不太清楚了，我心里真的很擔心，很怕下次回來她的狀態更差。臨行的前一天晚上，我們像往常一樣聊著天，她可能也舍不得我，就說要給我留一封口述信。

信里媽媽說，希望我多讀書，多出去走走看看。于是上半年回學校后，我就給自己定了一個考證的目標。

02　把世界帶到你面前

這一年我參加了計算機二級、普通話水平測試、大學英語六級、基金從業資格等等不少考試。

有時候考場在外地，就有機會接觸新朋友，某種程度上彌補了我之前隔絕外界照顧媽媽的社交空窗。

6月中旬，我在武漢見到了一個很奇特的人。

他用鋼絲串了五六個罐子，拖在地上走，邊走邊撿煙頭，旁邊還有一條大黑狗。我跟他聊天，他就跟我講了很多過去的故事。

就是我視頻里出現的，長江大橋下面撿煙頭的大叔。

我還在重慶見到了初中時相冊里翻到的阿姨，她請我吃了火鍋。

我們一起看著她年輕時的照片，那時她還和我差不多大。

學校的話劇社也算是我的一個精神支柱。

大家晚上會聚在一起排練，我是劇社社長，今年我們一起排的改編自饒曉志的《你好，打劫》還獲獎了，也算是一個里程碑式的進步。

在社團活動房，我們還養了一只流浪貓，我沒事就去喂它。它叫“2020”，因為我們這屆劇社是2020屆。

我本科的專業是金融，但是因為媽媽生病這件事，我對于自己的熱愛更堅定了，想抓緊一切時間去嘗試真正想做的事，像話劇社就算一個，之后應該還會考新傳研究生。

在學校的時候，每天發生了什么事情，我都會微信發給媽媽。她雖然不能回復，但可以看到。

我在本子上寫過一句話，“我把世界帶到你面前。”再微小的事情，我都想分享給媽媽看，哪怕宿舍樓下的花花草草，我也要拍一拍發給她。

03　抓住每個機會說愛你

現在我手機里，還存了好多媽媽的照片視頻，大概占了手機內存的一半。

我們每天都會打視頻電話，每次電話，我都會說“我愛你”。說不定就是一年內她就再也不能和我說話了，所以真的想珍惜一切機會去表達愛。

其實我從小到大從來沒有缺少過愛，因為有媽媽。

每一次爭吵，她從不亂發脾氣，而是會引導我分析問題、反思自己。

媽媽還很重視對我的教育培養，在我不識字的時候，晚上睡覺前，她就在床邊給我讀書。每年我的生日，她都會送書給我。

她愛的方式也許有些笨拙。初二那年，莫言得了諾貝爾文學獎，她就買了莫言的書給我。其實那本書不適合我這個年紀的人看，她不知道。

今年媽媽過生日的時候，我才發覺，我已經從被動接受的孩子，變成了要主動給予的成年人了。我給媽媽訂了一個蛋糕，還買了身李寧的運動服，以前這些事情都是媽媽為我做的。

暑假時，我也特地選擇回家實習。上班的地方離家里有37公里，就只好每天6點半起床去搭車，想著能多陪伴就好了，一定不要怕苦。

某一天晚上，我鼓勵媽媽把從十幾歲開始經歷的故事都講出來，我錄在手機里，想著萬一以后真的有能力拍部作品給媽媽，我得知道她的故事。

現在回想，今年每天在家照顧媽媽的日子，就是我最高光的時刻，也是我一生的高光時刻。因為一個人能那么仔細地、好好地愛媽媽，就是很閃光的一點。

可能是我的陪伴多了一些，媽媽的狀態也好了許多，今年的病情惡化就沒有去年年底那么快了。

04　大步向前走吧

做這個視頻之前，很多身邊的朋友都不知道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哪怕是室友，我也不愿意向他們展示太多的負能量。

視頻發出之后，最大的感觸是接收到了太多人的善意。甚至學院院長，都在人才托舉班的群里主動來加我，把我給嚇壞了。

還看到人民日報發了我和媽媽的視頻，是以家書為題的。想想這應該算是對媽媽的認可，我只是呈現出來了。媽媽雖然經歷了這么多艱難，但她的想法、態度能被別人看到，心里一定會暖很多。

平日里遙遙相望的同學，看了我的視頻之后，也過來留言了。

以前看別人接受采訪的時候，他們經常會說感覺社會很美好，現在我才知道這是發自內心的。大家都真誠地對我反饋，我也好想真誠地做點什么去回饋他們。

第一步是想做一個漸凍癥的科普視頻，雖然以前也有“冰桶挑戰”這樣的傳播事件，但其實還有很多朋友不太了解。我最近已經聯系好了一個南大神經內科的同學，想做點這方面的科普。

我還拉上了十幾個朋友，準備在12月31日那天，到南京站出站口送鮮花，讓那些從外地回來過元旦的人感受到生活中的浪漫。等他回去的人看到一束鮮花，肯定也很開心。

就像網友留言說的那樣，“大步走，都是好人生。”明年，我還是想好好讀書，做些有內容的視頻，繼續照顧好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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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cookie 李滄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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