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員文章

上一期的影游安利大賞中，@喵帕斯catpass為我們帶來了日式RPG游戲安利《女神異聞錄5》。這游戲從我買了NS后聽到過無數次，不過NS上游戲太多，之前我連云的時間都沒給他留出來過，吃完安利后，總算給自己找了個嘗試這部游戲的理由了！（二手卡帶還算便宜，在我的接受范圍內）

而我本期要安利的東西，是一部不知道什么時候就火起來，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沒落下去的作品。

那一年，我還是一名純潔的少年，整日埋頭在書山卷海中，終年與小滑塊和雜質為伍，每兩周才有半天假期。也只有趁此暇隙，我才終于能握起遙控器連于各大衛視，享受這難得的悠哉時光——那時候我還不曾擁有一部屬于自己的手機或電腦。于是在鋪天蓋地的黃X酒和不X不X醫院的廣告中，我和《十萬個冷笑話》（下簡稱十冷）這顆綠豆對上了眼。

電視上正在放映的是十冷第一季的第四集，也就是福祿篇的第一集，在一段充斥著在我看來意義不明的“尼桑”“嘔雞醬”等詞眼的劇情后，年幼的我看到了驚為天人的一幕：使用了透視和千里眼能力的二娃，透過重重關卡和障礙，看到了不可描述的一幕。

@#……#￥……*……￥%%？？？這什么玩意？這什么玩意？這什么玩意？這種很黃很暴力的畫面究竟是怎么在電視臺上出現的？我爸不在家吧？我媽不在家吧？要是被他們看到的話，我該怎么解釋啊！心神不定的我將遙控器拋了好幾下才穩穩抓在手中：淦什么玩意兒哦好XX怪哦……再……再看一眼？在確認了家中僅我一人且窗簾已被拉好后，我沒有按下換臺鍵。

那時候我還沒聽說過銀魂，沒聽說過日和，不懂什么叫殺必死，也沒有欣賞吐槽和無厘頭風格作品的審美，更沒有什么要為國漫崛起而出一份力的覺悟。但十冷還是成為了我的一大心頭好。事實證明，吃這一套的不光我一個，當我在課余時間能從同學們口中聽到“金剛芭比哪吒”、“叫我女王大人”、“鳥不拉屎大王”等詞匯的時候，我就知道，憑借他赤裸裸直勾勾獨一無二的吐槽抖機靈無厘頭風格風格，十冷至少短暫地征服了那個時代。

不過，我們已經見過太多原本紅極一時的現象級作品，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淡出眾人的視野。創作靈感不是打開就有水的水龍頭，單純靠一時的吐槽無厘頭抖機靈是走不遠的。何況十冷的故事大都是以哪吒，葫蘆娃等大家本就熟知的故事為基礎創作的，雖然這樣能起到快速拉近與觀眾間距離的效果，但也更容易讓人產生審美疲勞。第一季結束短暫停更的那段時間，我初見十冷對這種從未見過的搞笑形式感到新奇甚至狂熱的那份喜愛逐漸降溫之后，我有時再去回顧看過的片段，也產生過”我究竟喜歡了個什么玩意兒“的感覺。如果十冷不做出改變，它應該會成為萬千朵曇花中的一朵，不會讓我掛念至今。

十冷不是沒有做出過改變，第二季哪吒篇第四集，哪吒鬧海的情節過后不出意外地會進入到龍王水淹陳塘關，哪吒剔骨自殺的橋段。以十冷一貫的作風，哪吒的死可以非常搞怪，可以非常無厘頭，觀眾們會在一片笑聲中接受這個結局（事實上，在十冷第三季的某集中，他們確實又這么做了一遍），但十冷卻再次選擇了反其道行之，就像他能把一個正常的故事講得光怪陸離那樣，他一樣能把一個離經叛道的故事拉回到家長里短。十冷中的李靖同大多數影視作品中呈現出的一副持戟劍托寶塔的高高在上神仙形象不同，他的形象和身份只有一個，他是哪吒的父親。所以，當龍王來勢洶洶，李靖依然愿意維護這個兒子。于是，前一幕哪吒還因為一不小心出手重了而再次將李靖拍入墻中，后一幕，背景音樂漸起，李靖的“不管發生什么事情，你始終都是爹地，最疼愛的孩子啊。”與rap臺詞交替響起，哪吒以死謝罪，沒有無厘頭，沒有抖機靈，哪吒的性命與rap一同結束，那句“你是教會了我，要頂天立地。”不知感動了多少人。故事以一種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的形式結束了。

我不太贊同”喜劇的內核其實是悲劇“這句話，我也不去評價這段感人劇情中的表現形式和手法到底算不算上乘，喜劇中到底要不要煽情，到底應該怎么煽情不是本篇討論的重點。但我確實認為，一個能讓觀眾一邊笑一邊哭，哭中帶笑笑中帶哭的橋段，是說明一個編劇功底強大的最好證明。我欽佩于十冷擁有這樣愿意做出改變并且也做成功了的編劇和導演在，也是我在看過電影版后對這個系列掛念有加的原因之一。

可惜，質量如此之高的哪吒篇可能只能算是稍稍緩解了這部作品口碑下滑的頹勢。時隔多年，十冷前兩季首播的播放量具體數值已無法考據，但根據第一部電影上映前夕的許多評論來看，短短兩季的時間十冷的播放留言轉發率便已大幅度下降，差評者多半抱怨十冷斷更半年回歸后品質并無明顯上升甚至下滑，十冷堅持月更而非當時便已流行的周更、十冷單集時長過短且廣告含量越來越高……

有支持者辯解，十冷即將推出大電影，現在的一切粗糙都是為了電影版“憋大招”，而反對者指出，十冷腳跟尚未站穩，只是憑借著天時地利人和稍微打出了一些名氣，在本該耐心打磨品質的時間段他們卻選擇憋一部電影出來撈錢，實在是商人而非藝人之舉，更有甚者把對正篇的怨氣撒在尚未出世的電影身上。十冷第一部電影的評價里有不少差評，差評者多稱，這部電影自嗨嚴重，非常的粉絲向，笑點多為機械地堆砌，可在我看來，這部電影實在承擔了許多莫須有的罪名。

十冷第一部電影的主角，出自本篇的世界末日。電影的故事承接世界末日篇的結尾，沒有名字的少年郎因為獲得了吐槽能力而拯救了世界，卻也因為吐槽能力的失控，自己毀掉了世界，被后世稱為大魔王。

和不少觀眾的觀感一樣，本篇的世界末日篇給我的觀后感只有三個字：“意難平”。正如電影一開頭，面對宇宙終點站工作人員的責問那樣，少年郎辯解道：“我真的只是不小心啊。”明明為了拯救地球，少年郎吃了許多苦，挨了不少揍，好在最終總算是打敗了魔王，少年郎本該被當作英雄被世人愛戴，卻陰差陽錯因為一個失誤而毀了半個地球，不光還得自己身死，還讓半個地球為自己陪葬。他甚至沒有機會被稱為”半個超級英雄“，幸存下來的人們說他才是毀滅世界的大魔王，喪命的人們才不會在意真正的罪魁禍首是誰，只會把自己喪命的愿意一股腦推到少年郎身上。

此刻，我和少年郎的心境如出一轍：若是當初沒有吐最后一句槽，能量便不會失控，少年郎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而電影正是抓住了這個心理，給了少年郎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這一次，少年郎管住了自己的嘴，他終于體驗到了當一名超級英雄的感覺，只是，事情不會這么簡單……

故事都是由巧合和意外構成的，電影便巧妙地安排了這些，不光讓哪吒李靖普諾曹白雪公主等角色紛紛出場，也讓地球再次面臨毀滅的危機，少年郎一度以為這場二次危機是由自己的任性造成的，于是，又一場拯救世界的故事開始了……

事實上，這部電影最初收獲的若干差評大都指出，該片是個玩自家梗嚴重非常粉絲向的作品，只適合粉絲內部狂歡，非系列粉絲根本看不懂作品在表達些什么，難以出圈。誠然，這部作品在受眾方面確實有他的局限性所在，但“粉絲向”不該是一個貶義標簽，這部電影在迎合粉絲上誠意十足，給足了觀眾面子。不管是設計出李靖將“百分百被空手接白刃”改進為群控，還是白雪后主的后媽揚言將匹諾曹做成掃把，都能讓觀眾體會到制作組在挖掘并延伸原設上的努力：他們并不是單純讓作品中粉絲喜歡的角色作為配角簡單地露個臉刷個存在感，他們在這部作品中出線有著非他們不可的理由。如果將李靖和哪吒換做他人，那場與怪物的追逐戲無法做的那么出彩；如果將匹諾曹和白雪公主用他人替代，片中的許多情節便不得不大變樣。

而電影的故事情節也算是標準的”英雄之旅“敘事模板，即使你不認為他有多么出彩，但這至少不算一個該為作品減分的故事。簡單解釋，故事的主人公因某種需求意外闖進陌生世界。途中他們經歷了種種困難，彼此得到成長，將迎來嚴峻挑戰。最終主角回歸了原本的生活，但內心某處已經發生了改變。少年郎因為意外毀掉地球而接觸到了時空管理者，為了改變命運，拯救世界，他們經歷了種種困難，彼此的關系和心境都在一點點地改變。最終主角終于回歸了原本的生活，他本有機會再利用一次特權改變自己的命運，但他的內心某處已經發生了改變，他選擇了坦然地接受這一切。

故事的結尾，十冷各篇章的主人公們紛紛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恢復了他們的生活。直到看到這些畫面，我才意識到這場精彩的大亂斗故事已經巧妙地將十冷原本零散的世界觀整合了起來，這是制作組一次飽含野心的嘗試，十冷不該只是由一堆靈光一閃的散段子和散梗拼湊起來的四不像，他應該有著屬于自己的世界觀，有著一套屬于自己的體系。

最后是整部電影讓我記了許多年的畫面：不管是戲里還是戲外，少年郎都有了一個“這個位置非他不可”的理由。戲里，只有開啟了電影故事的少年郎有資格選擇結束掉這一切，少年郎接受了自己會被世人稱為大魔王的事實，人們記不住他的名字是對他的獎勵——這樣就算遺臭萬年，也沒有什么關系了吧？戲外，作為在本篇中就自我吐槽過“我為什么沒有名字”的角色，只有“沒有名字”這個設定才能讓編劇的故事結構形成閉環，編劇用一種巧妙的方式解釋了少年郎為什么沒有名字。一方面是是從從本篇結束就有的意難平之感此刻終于伴著少年郎的笑而消散殆盡，另一方面是欽佩于編劇強大的敘事能力以及這份愿意為角色特性補充設定的細膩之感，或許還有那么一點點由故事聯想到了自己的實際生活的因素在，種種念頭交織在一起，內心的情緒難以言表。

有了飽含野心的第一次嘗試，第二次就不會顯得那么意外了。十冷第二部電影的故事背景更是說明了他們是一個不甘心于小格局敘事的團隊。故事直接將舞臺提升到了整個浩瀚宇宙，四方神話作背景，三大神明作主人公。整個故事大致上算是第一部電影的前傳，講述了主角團尋找創世神杖的故事，比起前作，這一作在故事結構上可能還要更加套路化一些，很可惜，十冷的正篇多是用非套路化的形式解構一些傳統經典故事，而第二部電影卻有不少能讓人在很早就隱約猜得到的情節發展……而且他們還沒有給我們一個反轉的驚喜。但，即使是這樣，十冷第二部電影整體的口碑還是要優于第一部不少，因為這部作品在搞笑和玩梗的水平上上升了好幾個檔次。

僅官方自己給出的劇情梗整理便有133個之多，此外還有不少能讓人會心一笑的梗和笑點沒被整理進去。有很多呼應自身的作品，也有許多牽扯其他作品的玩梗。據不完全統計，劇中牽扯到的作品不下于30個，作品跨度從國內到國外，從真人到動漫，從上世紀末的經典到電影上映前的流行。應有盡有。如此密集的梗讓人應接不暇，加上劇中笑點充足，往往還沒有從上一個笑點中回過神來，下一個包袱便又抖開，即使部分埋藏較深的梗沒有在第一時間理解，也無傷大雅。這下子人們總不能說十冷的這部電影是個純粹的自嗨粉絲向作品了，非要說這是部粉絲向作品的話，那他面向的粉絲也該是整個ACG領域的粉絲。電影變回了人們最初愛的那個十冷的樣子：抖機靈，無厘頭，自黑或是群嘲的吐槽。但他也不是單純地變回了原本的樣子，他呈螺線形上升，將一堆包袱不機械地整合在一起的同時也能將好自己的故事，再一次完善和鞏固了十冷自己的世界觀。

有了連續兩部電影的鋪墊，十冷總算是成功搭建起了一個不錯的專屬世界觀，在此之后，十冷的創作本該更加如魚得水才是，然而，十冷卻迎來一個慘淡的結尾。曾經依托天時地利人和混得風生水起的十冷也終于遇到了水土不服的一天。各大社區討論十冷的聲音越來越少，新發布的劇集收獲的播放點贊轉發數越來越少，第三季動畫被下架，幸存的前兩季也因版權和尺度問題被刪減許多，十冷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便再也激不起浪花，只有在久不更新平均一年才會發一條文章宣傳自家公司旗下其他作品的微博或微信里才能看到幾條“十冷什么時候繼續更新啊”的留言。動畫改編公司忙于出品旗下其他作品，甚至連回應粉絲呼喚的工夫都不曾抽出；原作寒舞倒是仍在更新漫畫版十冷，可惜我沒有有妖氣會員，也沒什么機會一睹新作風采。（不過寒舞去做了中配版的pop子與pipi美的劇本編譯，其中的某些梗讓人夢回十冷。）

十冷電影第二部，曾借客串出場的喜羊羊之口說：“我們就再也不怕什么狼啊，熊啊，猴子啊，魚啊”，現在，熒幕上的動物越來越多，“羊啊，熊啊，猴子啊，魚啊，白蛇啊，雄獅啊”，有口碑票房雙收的，有一度處于風口浪尖之上的，也有沉淪后煥發第二春的，唯獨不見十冷自身。? ??

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恐怕不是能夠簡單的幾句話便總結地出來的。有政策的原因，有受眾變化的原因，應該還有靈感衰竭創意難尋的原因，恐怕也有公司為了發展以及制作旗下其他作品而不得不舍棄掉十冷的原因。很是感慨，這么多年過去，當初我這個什么都不懂的非二次元觀眾，甚至可以說是被十冷帶上了賊船的純潔少年，竟也開始憂心起這部作品的前途了。

可我能做到什么呢，我既不是有能力產出作品的藝術家，也不是有鈔能力收購公司用錢說話的資本家。官方賬號下的呼喚久久得不到回應，我便只能用我拙劣的文筆，寫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盡可能地多講講這部作品的前世今生，盡可能地多寫寫這系列作品到底好在哪，如寒風中的老叟一樣孤零零地叫賣著，叫賣著不知道到底能發出去幾份的安利。若是有人真因此對十冷系列產生了興趣，或者回想起了自己曾經喜愛現在卻近乎遺忘的作品，也算是我為十冷系列可能的回歸積了一份德了。

“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為十冷貢獻一張電影票啊。”

PS：為了截圖又重看了幾集十冷，然后被啪嘰啪嘰本大爺最啪嘰舞洗腦了……我當初為什么會忘掉這么魔性的旋律啊！

PPS：昨天無意中得知了這么個事，而這個交易已于今年2月18日完成，B站已經有了十冷的前兩部動漫，有生之年不知道還能不能在B站看到十冷的兩部電影呢。

下一期的影游安利大賞的作者是@風格里哦，我已經知道這份安利是什么了，但我不說，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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