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不記得上一次是什么時候坐過的火車,這種傳統的,真正意義上的火車——三兩并排的硬座與小桌板,原諒我淺薄匱乏的生活經歷,曾經刻骨銘心的火車記憶不過初中是坐了50多個小時的硬臥上鋪,當時我已感覺煎熬無比,現在我只不過在硬座上困了還不至24小時,便刷新了刻骨銘心的記錄。我也沒有完全清楚究竟是這種狀況真的值得這么痛苦還是快節奏的流行讓我意志力大不如前。
硬座與長途融在一起,即是利刃,把時間切碎,所謂作息的概念變得曖昧??v使這是在這里的時光難度的原因之一,也不可否認確實有點好處,清晨車窗外的陽光抹進車廂,在車廂里的人面容上留下斑駁,看上去很有旅途的意境。我不停在煩惱拍立得的相紙用光,否則效仿王福春老師,即便水平參差,照抄一二幅構圖留給自己也未嘗不可。
火車里噪雜的聲音源頭多半是從頭坐到終點烏魯木齊的人。中途而上中途而下的人也不是很有必要在這相對短暫的旅途里過多言語。硬座的車廂極少有我這班歸鄉者,多是四海而前的外來者。有曾經長居過新疆的老懂哥侃侃而談,雖說內容不全對,但篤定的口氣總是令旁人折服。還有熱情的希望滲透進目的地的外來者妄圖早日理解那里,可惜他們一知半解的求知言論深處藏著一絲外人的傲慢,似乎更容易被我這樣的本地人捕捉。以前人們總說火車車廂像是濃縮的社會,我現在倒感覺一節車廂承載的只是同一階級的眾生相。我和他們沒什么區別。旅途中的人都沒什么區別。
落地的太陽帶走了車廂里的喧囂,供給我從這些人群的尬聊中逃脫喘息的機會。安靜逐漸開始裹挾世界,可惜長久以來的陰間作息不支持我在這時附和大流,好在所剩無幾的幸運賞賜給我一個靠窗的位子。這不是我第一次坐火車。更不是我第一次坐在凌晨的火車窗戶邊向外張望。但卻是實打實第一次親眼目睹如壁紙般絢爛的滿天繁星。車廂透出微弱的亮光僅僅能照亮隔壁鐵軌,和在鐵軌旁伴生的連綿小山丘。黑暗抹消了平原盡頭的存在感,讓大地被深空無情吞噬,構成了一副窗外的圖景。
她們是如此之多,從頭頂到看不見的天地接壤線,無不閃耀。遠方偶然閃爍的路燈是如此榮幸,狡猾的混在星星身邊,又因為能共同營造這份光景而洗刷掉幾分罪惡。這種廝混交織成一張龐大的斑點幕布,籠罩在孤獨的火車與鐵道上?;疖囍回撠熐斑M,只負責迎送迷途的旅人,負責洞穿名為星夜的隧道。
在科學與智慧之種剛剛發芽,還未長成參天巨樹的時代,機智又傲慢的人自認佇立在宇宙中心。但倘若我于今日所見的自然之夢,便是托勒密昔日的榮光,我倒可在拋開科學不談時理解那些地心說的教徒。身軀在慣性作祟下搖晃——火車在轉向,而窗外的夜色中只有星星在旋轉——在那時,我真的成為了宇宙之王。
曾經我也居于過黑夜里行駛的火車上,坐在窗邊,那時我一無所獲。也許是我不曾注意,也許是污染有所改變,也行只是因為這一次我坐到這里之前睡了個好覺。但又如何呢,唯心宇宙的王不在意這些。
記于2021.6歸鄉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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