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員文章

口述人：潘東（廣西河池人）

問：張小強

人生有多少個十年，三十多年的打工生活，讓一個人經(jīng)歷多少事情，打工路上的酸甜苦辣，悲歡離合，甜蜜的愛情，他品嘗了個遍。

(資料圖)

也許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講講自己這些年打工路上的心酸和美好，有緣無份的相遇，打工路上的無奈，感情路上的美好，充斥著這些年的經(jīng)歷。

我對童年的記憶中，最時刻的就是窮，窮到自己的路沒有絲毫的選擇余地，因為家庭困難，沒有錢交學費，初中就輟學在家，因為家里兄弟姐妹很多，很小的時候，就要去掙錢貼補家用，在那個歲月里，我們的路只有一條，通向那里我并不清楚，但還是要走下去，打工是放在每個貧窮家庭孩子面前的一條路。

1992年，我從廣西河池大山里的村莊出發(fā)，前往廣東，開始了我30多年的打工生涯，現(xiàn)在我依然記得母親送別我的情景，小小的山路，母親的淚水，是家鄉(xiāng)給我的禮物。

我到廣東的第一站是佛山，剛到廣東的時候，找工作并不順利，老鄉(xiāng)聯(lián)系的工地，因為我們晚到了兩天，別人已經(jīng)不需要人了。

但我們只好住在老鄉(xiāng)的工棚里，去外面找些零活，去給別人當過搬運工，裝卸工，甚至去給當?shù)氐霓r(nóng)民在田里翻過地。

十幾歲的年紀，我曾幫別人裝過一個五噸的貨，那時候，我出賣的只能是我的力氣，時常身上都是一身泥，一身汗，只為那可憐的收入。

記得剛到佛山的時候，站在工棚外沖涼的情景，一大堆的男人，大家都習以為常，并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也沒有人關(guān)注你。

在佛山呆了3個月，我混跡在比我大10幾歲，甚至20多歲的人當中，感覺他們的年齡，甚至可以當我的父親，也許他們也是和我一樣，從十幾歲便漂泊他鄉(xiāng)。

因為我的一個初中同學在廣州，他當時就邀我去廣州找工作，其實廣州的工廠并不多，當時去廣州我也是覺得自己不能一直混跡在這群比我大太多的人中間，我需要和一些同齡人去一起工作，在掙錢的同時，來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

到了廣州之后，我經(jīng)過一家大型的物流公司的時候，我看到別人的招工簡章，便去里面打聽是否招人，公司很大，第一次走進那個大大的玻璃房子了，感覺世界真的是太不一樣了，前一段我還混跡在一群民工當中，今天竟然出現(xiàn)在這里。

招聘的人是一位姑娘，人很漂亮，但給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干凈，也行像我們這樣天天干粗活的人，想干凈也干凈不起來。

公司需要大量的員工，但我卻沒有太多的機會，因為基本上大部分崗位都需要學歷，然而以我的學歷也就是有幾個工作崗位可以做，最終照片的女孩問我想干什么？

我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送貨員，一個是搬運工，她告訴我，搬運工工資高，但很辛苦，送貨員類似于現(xiàn)在的快遞員，和送貨員不同的是，送貨員送貨比較多，跟著送貨的車一起，不用自己騎車。

姑娘見我很年輕，又很瘦弱，當時的我僅僅105斤，我聽取了姑娘的建議就應聘了送貨員，被分配到空運進港部。

所謂的空運進港部就是從其他城市的發(fā)空運過來的貨物，我們從機場提到之后，送到客人手上。

我在物流公司干的時間不久，也就是一年的時間，但我卻見識了很多東西，人與人之間學歷的差距，還有一些人的冷眼相對。

同時我也結(jié)識了幾個非常好的朋友。

物流公司同事們

進入公司之后，我就每天跟著送貨，部門里有一個專車的司機，名字叫周游，四川人，他年齡比我大2歲。

我們和他一起去送貨，他應該是我出來以后認識的第一位年齡相仿的朋友，送貨的過程中，很多時候，一個人非常不方便，很多時候好心的客人都會幫忙，但也有人冷眼相對，甚至還有嘲笑。

但這也算我出門以來干的第一份正兒八經(jīng)的工作，部門了有十來個人，以女孩居多，那個大部分是單身，唯獨一個有男朋友，當時女生是部門的副經(jīng)理，名字叫覃河嬌，廣東肇慶人，據(jù)說她也文化程度不高，應該是中專畢業(yè)，但她在老板創(chuàng)業(yè)之初便在公司上班。

老板念及舊情一直把她留在公司，后來她還做了副經(jīng)理，她男朋友也和我一樣做的是送貨員，只是在其他部門。

沒想到像我們這樣的送貨員，還有這樣的女朋友，那時候我不禁佩服，其實我見到那個男生的時候，也覺得他也是普普通通，但我卻沒有敢想過，那時候自己真的很膽小。

物流公司的女同事

那時候在物流公司我覺得沒有太多升遷的機會，聽說東莞的工廠很多，我決定去東莞看有沒有機會，于是就提出了辭職，走的時候，部門的同事聚餐為我踐行。

雖然我只是部門的一個送貨員，他們大都是大學畢業(yè)，但在一年的工作過程中，我們還是建立了很深厚的感情。

記得那個廣東湛江姑娘莫慧婷，笑容很甜，黃淑惠的黑框眼鏡，很有學問的樣子，還有河南的小王，湖北的小吳，廣西的小廖，可惜多年已經(jīng)都不聯(lián)系了。

到了東莞之后，我到了企石鎮(zhèn)，那時候女生找工作相對好找，很多都是一些手工活，畢竟合適女孩，那時候像這樣的鎮(zhèn)上有很多的職業(yè)介紹所。

我就去職業(yè)介紹所交了50塊錢，職業(yè)介紹所就開了一個單子，也就是上面寫的一個公司，相關(guān)的聯(lián)系人，那個時代，很多的公司需要長期的招人， 所以就衍生了這種生意，外面的人和里面招聘的人合作，每個人都會給招聘人員一定的提成。

我按照上面的地址去面試了一家工廠，我進入了一家鞋廠，工廠很大，工人有好幾千人，多半是女工，我進了廠里，安排了住處，辦了廠里的飯卡。

廠里女孩很多，來自全國各個地方都有，那時候工廠了是幾件的，等于說是多勞多得，慢慢就和車間的女孩混熟悉了，對于這樣女生居多的工廠，男孩還是比較受歡迎的。

畢竟那個時候，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在工廠里有很多年輕的情侶，后來我喜歡上了車間里的女孩，女孩中等身材，不胖不瘦身材也算勻稱，湖北人。

我向她表白，女孩顯然沒有什么思想準備，顯得非常羞澀，但她拒絕了我，說她已經(jīng)有對象了，是她們村子里的男孩，家里人已經(jīng)催著她回家完婚了，她顯然不會移情別戀。

但她人很好，和我成了不錯的朋友，她笑著對我說：“我們兩個這輩子是有緣無分了，我可以給你介紹女朋友”。

其實我知道那時候她對我還是很喜歡的，那個年代人的思想很保守，一般定下婚事，一般不會再接受別人，特別還是一個村子里的。

對此我表示理解，對她說那以后，我就多一個妹妹，希望咱們兩個就是兄妹了。

后來她每次回家都會給我?guī)Ъ亦l(xiāng)的特產(chǎn)，湖北的鴨脖子比較出名，每次回家她都會給我?guī)┻^來，每次我都會買些冰鎮(zhèn)的啤酒和她一起坐在草地上喝酒，仿佛我們是很多年兄弟一樣。

工廠里男生相對比較少，幾乎所有的男人都有女朋友，就算是沒有女朋友，也會在進廠之后，不久便身邊桃花朵朵開，甚至有些男生有女朋友或者對象，背著女朋友，也會在廠里找女孩子，也許是我經(jīng)歷太少，也許是自己性格太過保守，所以在廠里，我算另類了。

每次下班之后，同事們都會一起出去玩耍，吃飯，好去錄像廳看錄像，我跟著去了幾次，但是感覺頗有些尷尬，以后便很少去了。

我那時候最大的愛好就是打臺球，技術(shù)也頗為可以，一晃時間就到了1996年，我依然單身一個人，但我生命中遇到了一個影響我很深的女孩。

她來自河南駐馬店，這個女孩比我小了幾歲，我問她多大了，但她一直不告訴我，她也許是不想和我拉開距離，只說和我差不多，我們就是同齡人。

后來我從她老鄉(xiāng)那里知道，她整整比我小了10歲，她名字叫楊爽。

同事們一起去打臺球的時候，她常常跟著我們幾個男生去，每次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她都會坐在我身邊。

同事們大都有女朋友，身邊都坐著自己的女朋友，所以大家就不言而喻，我也知道她什么意思，但我一直沒有開口向她表白，也許那時候，她一直等待著我向表白。

因為，這樣不合適，我比她大那么多，而且我就是一個窮打工仔，也不知道能不能給她幸福，連后來我離開工廠，都沒有告訴她。

然而，在我還沒有走的時候，她卻從同事那里聽說了，她找到我說：“東哥，你是不是很煩我？怎么連走都不說一聲。”

我就安慰她，說我沒有離開企石鎮(zhèn)，所以我們還有見面的機會，所以就沒有和大家一一告別。

從這里出來之后，我就去了一家汽車配件廠，這里女生就非常少，大部分都是男生，然而，一天有人告訴我有人找我，我問是什么人？

同事告訴我，就是兩個女孩而已，我忙到了廠門口，越來是楊爽，身邊還有一個我不認識的女孩，她給我?guī)Я撕芏喑缘臇|西，她說我聽說這里的活更累些，我給你買的東西，你要好好的吃飯。

也許那時候，楊爽是東莞最關(guān)心的人，茫茫人海，蕓蕓眾生，我感覺她就是我的親人，是這個陌生的城市最關(guān)心的人，但我不敢奢望，讓她變成自己的戀人，我不能讓她跟著我吃苦受罪，更何況她比我小那么多。

打工的同事們

后來她的家人從老鄉(xiāng)那里聽說了我們兩個的事情，家人強烈反對她和我來往，當時她很氣惱，甚至說出來和我未婚先孕的方法，逼迫家人同意。

我覺得這樣十分的不妥，就安慰她，說家人也是為了她好，畢竟遠離家鄉(xiāng)，家人也是擔心，沒有父母的心都一樣，都希望自己的孩子過的好一點。

為了打消她的想法，我第一次明確提到我們兩個的事情，提到我們兩個的未來，說我比她大十歲之多，而且我就是一個廣西大山里的窮小子，而且兄弟姐妹眾多，我給不了她幸福，希望她將來找個條件好的男孩成家，并祝福她幸福。

過年回家之后，我便沒有見過她了，我向之前同事打聽她的消息，聽說她的家人，不讓她再東莞了，讓她結(jié)婚，后來我收到了她寫給我的一封信。

她告訴我，她結(jié)婚了，嫁給了一個老家的男人，她去了江蘇打工，也許她很快就有了寶寶吧。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無法抑制自己的感情，感覺我的心忽然疼了一下，對這個善良的女孩，我已經(jīng)徹底沒有了聯(lián)系，她是我心底最美好的回憶。

楊爽走了之后，我的生活又恢復了平淡，那時候我認識了一個廣西老鄉(xiāng)，兩個人很談得來，他當時已經(jīng)結(jié)了婚，所以就沒有在廠里住，和自己的老婆在外面住，他常常喊我到家里吃飯，那是我在楊爽走了之后，感覺最溫暖的地方。

后來，她老婆的表妹也來到東莞來投奔表姐，表妹和她住在一個樓上，我去家里吃飯的時候，她也常常在那里。

那時候的年輕人，很多時候也是無話不談，嫂子就覺得我和她的表妹，挺般配的，就撮合我們在一起。

休息的時候，邀我去她家里吃飯，或者一起去外面玩，給我制造了很多機會，然而我們一直沒有什么緊張。

嫂子那個人是個急性子，潘東，你覺得我妹妹配不上你嗎？

我忙搖頭，說嫂子我什么條件，我自己知道，但我現(xiàn)在一無所有，怎么能給女孩子幸福呢？大嫂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弟弟，就你這樣實在的人，什么時候才能找到媳婦？

后來我從汽車配件廠離開了，輾轉(zhuǎn)離開了東莞，去了和東莞很近的增城新塘。

增城是廣州下面的一個市，在新塘以制衣廠為支柱產(chǎn)業(yè)，大都是牛仔，可以說是廣東乃至中國的牛仔之都。

到了增城之后，我進了一家工廠，以生產(chǎn)牛仔褲為主，也是在這里，我遇到了自己的愛人，

廠里有一個女人，老公前幾年出車禍死了，她一個人一直單身一人，帶著一個孩子，她常常向我傾訴自己的酸甜苦辣，而且她已經(jīng)成了家，她告訴我，她什么都不要求，只要我對孩子好就行了。

后來她帶我回了家，見了她的父母和家人，還有那個年幼的女兒。

我成了孩子的繼父，但女兒和我最親，也從來沒有把我當繼父看，轉(zhuǎn)念年我已經(jīng)是五十多歲的人了，感慨在廣東的三十年，回頭來，有幸福，有無奈，有開心，也有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