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員文章

作為世界文化遺產地、國家歷史文化名城，山西平遙不僅留存了大量文物古跡，也傳承了豐厚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在今年文化和自然遺產日，中國工藝美術館·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館特別邀請了平遙推光漆器髹飾技藝、平遙木雕神像傳統技藝、晉中面塑技藝、平遙傳統（白）銅器制作技藝和堆繡傳統制作技藝共五項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的傳承人，以展示、互動體驗相結合的方式，讓非遺技藝走入大眾視野。

來館參觀的觀眾，有的駐足觀摩傳承人的非遺項目展示，不時向老師咨詢請教，認真了解制作技藝；有的躍躍欲試，嘗試親手體驗，描繪、敲擊、捏制、剪裁，樂在其中。與此同時，中國工藝美術館·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館結合正在館內展出的“山西特色專業鎮非遺雙寶中華行”展覽，推出“掌心里的非遺——平遙推光漆器髹飾技藝展”線上直播活動，帶領觀眾認識中國四大漆器之一的平遙推光漆器，更好地了解在2006年被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的平遙推光漆器髹飾技藝。

平遙推光漆器是我國四大名漆器之一(北京金漆、福建脫胎、揚州點螺、平遙彩繪)，以手掌推光和描金技藝著稱。距今已經有1200多年的發展歷史，起源可以追溯到唐代開元年間。經過歷代藝人的不斷努力，其工藝技法愈加精湛，在明清時期平遙漆器的發展達到了鼎盛時期，遠銷英國、沙俄以及東南亞各國。在清乾隆初期經富商兼漆藝鑒賞收藏家冀斗龍之手，發揚平遙漆面推光、擦色、彩繪的特色，首建“鴻錦信漆器鋪”。后又經平遙漆壇“四杰”王春、間道康、趙學林、馬永富，以及之后喬泉玉的傳承，使平遙推光漆器髹飾技藝逐步自成體系。

(資料圖片)

平遙推光漆器制作工序繁復，融合了彩繪、脫胎、雕填、鑲嵌等傳統的髹飾技藝，近代平遙漆器博采眾家漆器所長，逐漸形成了以“大漆髹飾”和“描金彩繪”“手掌推光”為主的基本藝術特征。其中，描金彩繪是平遙推光漆器髹飾技藝的核心：描金是以黑漆為底，用筆蘸金在漆器表面描繪花紋；彩繪是以漆或油調制顏料，然后在器物上繪畫。彩繪則又分為平繪和研磨彩繪兩種。

推光是平遙漆器技藝的最大特色。一般的流程是先用粗細水砂紙把漆面打磨光滑，然后用極好的木炭塊蘸水精心打磨，增加漆面的黑度，再用毛發蘸油推光，最后用手掌蘸上特制的細磚灰和麻油反復推，直至漆面生輝、光潔照人。髹漆則是關鍵的一道工序，極其復雜。從底漆到面漆，每髹飾一道大漆都有不同的工藝要求，工序細致而復雜，在灰胎上每刷一道漆，都要先用水砂紙蘸水擦拭，擦拭完畢，用手反復推擦，至手感光滑，再刷漆，如此反復。

推光作為一種髹漆技法與描金彩繪等髹飾技藝已然成為平遙漆器真正的特色和品牌優勢。漆器是高度藝術化的商品，需要產業的推動，但從文化層面上說，平遙推光漆器的發展更需要藝術的沉淀，需要藝術家的沉淀。多年來，有一批漆藝傳承人始終致力于平遙推光漆器髹飾技藝的創新與改進。

▲ 百美圖 局部（漆藝） 薛生金

當代平遙漆藝集大成者、中國工藝美術大師薛生金，在繼承平遙傳統推光漆技藝的基礎上，大膽創新，創造性地研創出“三金三彩”“青綠金碧山水”“瀝金瀝銀瀝螺”等新工藝，他兼取各家之長，融會貫通，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流派，把平遙已經瀕臨失傳的堆鼓罩漆工藝重新研制恢復成功，并設計繪制出1000多種創意圖案、170余種胎型。各種古典人物、山水花鳥、古剎名勝、旅游景點，通過他的巧手，或描繪、或堆鼓、或鑲嵌，并金上填彩、彩上提金，布局整肅，層次分明。他的古典人物畫，工筆重彩，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山川景物，巍峨壯觀，意境深邃；花鳥蟲魚，色彩艷麗，活靈活現。此次“掌心里的非遺——平遙推光漆器髹飾技藝展”展出的《滿園芳菲》（百美圖）即是薛生金人物類的代表作，由描金彩繪工藝制作完成，圖中有101位青春少女，她們三五成群，或踏青，或釣魚，或下棋，或練習書法、繪畫。人物多而不亂，景物雜而不繁，可謂百人百態?？梢娧ι鹪诓牧系倪\用、人物和景物造型功力上都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和推光漆藝打了60多年交道的薛生金有兩個堅持，一是對材料的執念，堅持用天然大漆，二是注重從傳統文化中汲取設計靈感。他說：“做好漆器，古代的服飾、基本器型要懂，四大名著、戲曲演義也要了解，我們推出的是技藝，留在大家心中的是文明。”

▲ 黃河壺口（漆藝） 梁中秀

漆藝傳承人中的佼佼者梁中秀是以現代美學理論指導傳統民間藝術創作的倡導者和實踐者，他借鑒油畫、國畫、版畫、水粉畫、水彩畫的表現手法，把家國情懷、個人感悟融進了藝術創作中，豐富了漆器藝術的表現力與表現方式，逐漸形成了題材厚重與氣勢磅礴的作品風格。其代表作品《山西風光》采用平面展開、大線貫穿手法，將人文景觀和自然景觀藝術結合，達到了一種氣勢貫穿、舒展輝煌的藝術境界，體現了三晉大地的河山壯美，被中國國家博物館永久收藏。此次展覽展出的其代表作《黃河壺口》采用宏闊視角，以平遙漆藝中的彩繪為基礎表現手法，吸取其他畫種表現手法，盡現壺口瀑布奔騰氣勢，折射出中華民族不屈不撓的民族精神。

作為平遙推光漆藝新生代的代表，薛曉東積極倡導和推行傳統工藝與現代審美觀念相結合的設計理念。在他看來：“傳統是根，創作是魂。一幅作品不是技藝越多就越精美，不能光憑多種技藝的拼接進行創作，一定要融入自己的思想，還要符合現代人的審美。”他在創作中熟練運用擦色、描金、堆漆工藝，大膽融入當代人的審美理念，畫面意境深遠，層次鮮明，裝飾性強，極具視覺沖擊力。

▲ 驚蟄（漆藝）  薛曉東

在《洛神》系列、《鶴》系列等作品中，薛曉東打破中國繪畫“散點透視”的傳統，大膽運用“焦點透視”，既追求中國畫的“重神不重形”“形神兼備”，即“心象”，又追求西畫的“視覺真實”“科學性”，即“物象”，成功實現兩者的有機統一。此次展出的漆寶瓶《驚蟄》是薛曉東將傳統工藝與現代美學理念融合的代表作。作品在工藝上采用蛋殼鑲嵌，通過不同蛋殼的色澤呈現出樹枝自然的色彩變化，通過蛋殼的紋理使樹木的造型更為藝術，鴨蛋殼的運用則很好地表現出樹的背影、隱隱約約山的輪廓，使得畫面豐富而富有層次，呈現出初春大地萬物蘇醒、鳥兒欲出巢，一派勃勃生機的景象。

推光為“技”，通過上萬次的摩挲，手掌的溫度和力量為漆器注入敦厚的精神性格；彩繪為“藝”，或描金彩繪，或刀刻雕墊，或堆鼓鑲嵌，賦予器物鮮活的色彩。二者相輔相成，互為表里，造就了平遙推光漆器“技”和“藝”的完美結合。有非遺學者如此說道：“基于平遙推光漆器的意匠之美，手工藝人以獨具匠心的技藝，來承載三晉居民獨特的審美趣味和文化追求；基于推光漆器的造型之美，以豪邁的設計語言而動人心魄；基于推光漆器的設色之美，以富有哲學內涵的設色思想，而見豐富；基于推光漆器的髹飾之美，可以從繁縟復雜的制作工序中，體味手工藝人的匠心精神；而基于推光漆器的晉漆之美，來感悟地方、民族的造物思想?！?/p>

如今，平遙推光漆器已經成為存在于現代生活中既傳統又現代的一種文化藝術形態。在平遙古城，漆與藝的結合，是一道古樸雅致、細膩滑潤、富麗堂皇的風景，點綴著古城街巷，通聯著人間煙火，小到首飾餐具，大到家具屏風，這一古老技藝的生命力在傳承與創新中延續，并在新時代綻放出更加迷人的光彩。

（受訪者供圖）

2023年6月18日《中國文化報》

第3版刊發特別報道

《掌心里的髹飾之美》

責編：陳陳